洪弼吞咽口水,看著越走山路越狹窄,道路兩側的風景也越來越荒涼,不禁道:“將將,將軍,別殺我們啊,我就是個小總旗,我弟兄們身上也沒錢沒糧,你看我這靴子,都快露腳指頭了!”
洪總旗的布面皂靴確實快露腳趾了。
倒也不是真窮這個樣子,其實他在家里還有雙舊皮靴,只是這趟路走得遠,舍不得穿好鞋。
想不到這會正好派上用場。
劉承宗并不在乎他的鞋子,也沒想殺他們,擺手道:“你們老實點,我不害你們,過幾天就放你們走,你們運這兩門炮,長官給了多少賞錢?”
“賞錢,賞錢給了,二十兩。”
洪總旗的心砰砰直接跳,考慮說少點合不合適,又不太敢,連忙邊摸懷里邊道:“十六兩分給旗軍,路上被宦官老爺的隨從要走一兩,花了一兩,我這……”
他把二兩銀子連同一把銅錢都捧在手里:“我這就剩這些了,還望將軍笑納。”
撲哧。
劉承宗沒忍住,笑出聲道:“你把我當什么人了,哈哈,把你那點錢收起來吧,都老實點,回去時我給你們一人二兩,回去也別亂說,就說炮送到了,知道么?”
亂說不亂說的也無所謂,劉承宗把這幫人留下,只是為了給承運向陜西輸送物資留出空余時間。
他們要向汾州府進發了,在此之前,不能讓這幫人到平陽府告狀。
等他們過了呂梁山,這些旗軍愛去哪告狀就去哪告狀,那時候就無所謂了。
叫他們回澤州不亂說,其實只是劉承宗為他們考慮。
至于二兩銀子,就是一方面看這些旗軍可憐,另一方面穩住他們的心思,相安無事待幾天,對誰都有好處。
洪弼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轉,聽劉承宗這意思,好像還真沒打算殺他們,便問道:“那,那霍老爺?”
“霍老爺?”劉承宗轉頭看了他一眼:“他不能告你的狀了。”
等洪總旗這幫人真把炮送到霍家堡,被安置在不遠處的小山頭上,除了沒兵器,別的東西都沒虧待他們。
他們也確實挺乖巧。
硬要說洪總旗心里的感受,嗯……馬肉火燒真好吃。
曹耀在霍家堡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
兩門紅夷炮剛運進山道,這家伙就跑了過來,光想撲在炮上。
劉承宗笑道:“要不你夜里抱著它睡吧。”
“行啊!”
曹耀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直接對部下比劃道:“晚上把它送到我帳篷里,就這門銅的。”
劉承宗也是這時候才認真打量這兩門炮。
兩門炮在口徑上相差無幾,但鐵的更厚更重,炮身上都有山西益國鐵冶所開頭的銘文。
實際上這銘文長得很,先有捐造時間、人名,然后是監造的官職人名、鑄造人名。
隨后詳細寫明了炮重,火炮打放用藥重量、打放炮彈種類、打放距離以及保養方法。
如果超過一年不用,就要用稻糠煨潤一次。
洋洋灑灑在炮身上鑄了四百多個字,幾乎是一篇作文了。
這是劉承宗第一次見到紅夷炮,形制確實比早前的將軍炮好看,而口窄尾寬的度量,應該就是師成我從王徵那學到的模數。
炮彈很有意思,全重四斤八兩,其中大彈為兩斤,然后還有兩斤八兩為布包碎鐵豆。
打放時先倒入火藥,再用稻草壓實作為炮彈座,然后放入布包碎鐵,再裝入大彈。
曹耀說不只這一種裝彈方法:“野戰這么打合適,守城攻城,還是打大鐵彈好些,而且這門鐵炮,太重了,不太用得上。”
其實鐵炮也不壞,只是對他們來說,很影響機動,平時一天能跑七八十里,帶上這門重炮可能就只走六十里了。
二十里的距離,可能就夠要他們的命了。
“讓承運把它送回延安衛吧,其實我覺得最好的炮,還是五百斤銅炮,跑起來方便,也能放進軍陣野戰。”
劉承宗指著那門鐵炮說罷,又看向銅炮:“我覺得炮車不行,得改成兩輪的,在山道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