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這就是人生吧。
馬茂官被摘去兜鍪,束住手臂,叫兩個穿赤棉甲的戰兵推搡著,帶到劉承宗面前。
他抬頭看著年輕賊將,尋思要不要先罵他一頓,就聽那人笑道:“真有意思,關中的兵跑到陜北來尋死,你的將軍是艾穆?”
馬茂官一聽這話就來氣,朝旁邊地上啐出一口。
那好端端關中風調雨順的,王八蛋才想來陜北。
“當兵的都不容易,各為其主不想殺你,你不說也有人說,四十多個人,不缺你一個。”
劉承宗兩手搭在腰間革帶,循循善誘地勸道:“我叫劉承宗,調兵到陜北來,不該沒聽過吧?”
在山西沒人聽過就算了,重新回到陜北的土地上,劉承宗覺得不會有人不知道他。
尤其是延安府參將的兵,畢竟上個參將就折在他手里。
哪知道馬茂官一聽這名,眼睛就瞪了起來:“你,你是蔡鐘磐侄子?”
劉承宗皺起眉頭:“你認識我舅?”
難道不應該是,蔡鐘磐是劉承宗舅舅嗎?人們不應該只知道劉承宗是蔡鐘磐侄子啊!
馬茂官搖搖頭:“在三原見過他。”
去年,他還是都司營的隊屬掌令,但約束不住士兵。
關中雖說風調雨順,但也無非是吃個飽飯,軍餉該欠還是欠,這事整個陜西都一樣。
士兵閑著沒事就出去給地主打短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都約束不住。
按理說掌令官約束不住士兵,沒有戰功很難得到提拔。
但他的管隊啊,因為帶親信去搶三原老百姓的戰利,殺了個鄉兵,結果被個叫蔡鐘磐用火槍打死了。
那會馬茂官就在旁邊站著,心態挺復雜,所以就下了道命令,讓大家保護都司。
結果除管隊兩個心腹沖上去,被蔡鐘磐劈倒,其他人都很聽話,就真讓蔡鐘磐跑了。
后來他打聽打聽,這蔡鐘磐的姐夫是延安府的舉人,又過一段,聽說這舉人被官府捉了,他兒子劫獄造反,還打敗了延安府參將。
今天見著真人了。
人的名樹的影,這群聚集在山谷里的老兵,還有劉承宗三個字,在陜北就是塊金字招牌。
直接讓馬茂官心中的抵抗情緒消失無蹤,他搖頭嘆了口氣:“艾將軍正在西邊文安驛左近駐營,兩千七百人,都是關中兵。”
馬茂官說:“我們也不想到延安府來,將軍打完仗放我們回家,沒人接著將軍做對。”
劉承宗都沒想到,自己的名字這么好使,他嘆口氣道:“放了你們,讓朝廷再重新整備兵馬來打我嗎?”
文安驛,劉承宗算了算,艾穆離他們也就二十里遠。
關中的營兵,營養充足、訓練良好,但這些人是從韓城一路攆著王左掛、混天王過來,經歷數戰、長途奔襲。
眼下天快黑了,若一切順利,全殲的可能性不大,但未必不能一戰而破。
“他們都在文安驛哪幾個地方駐營?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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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云陽之戰,官軍退避、拒不出兵及戰斗過程,參考《忠統日錄》與《忠統士紳武裝與明末陜西三原地方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