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套自己的行為準則。
如果一個地方沒有旱災,百姓說是被剝削也好、被壓榨也罷,但人家還沒到要吃土拼命的程度,那么只要他的人沒走到絕境,他就不愿帶兵進入,打亂別人的平靜生活。
并不是因為道德,而因為那樣的土地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百姓天然會團結在士紳周圍,就像黑龍山一樣。
當然他大可假借正義之名給百姓做工作,掠奪瘋狂兼并土地的大戶士紳,將田地分給百姓。
但分地容易,分完之后呢?
分完之后,當他離開,在關中平原上,失去武力依靠的百姓拿什么保護自己的土地。
等這些百姓死了,他們的死會告訴關中平原上其他人,相信獅子營會死,跟著官府能活。
他就別想進關中了。
只有在旱災與群山掩護下的延安府,獅子營才能擊潰一個又一個參將,用武力保護相信他的百姓。
至少在這些地方,即使他被擊敗,官府也沒辦法找百姓的后賬,只能勉強攢里并甲,爭取收上點稅。
但在這種行為準則之下,他的力量越來越捉襟見肘。
想進山西,官軍再度進入延安府,他就要帶兵回來與官軍決戰。
當他的勢力范圍延伸至鄜州,那么當官軍進入鄜州,他就要去鄜州和官軍作戰。
其實他很擔心官軍發現他這樣的特征,有了這種特征,就會被官軍攻其必救以逸待勞。
劉承宗半晌沒說話,過了良久,才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五百。”
上天猴道:“運銀隊一共五百人,二十輛運銀車,馬茂官聯合了四十六人,等過了金鎖關會聯合更多人,估計會有百余內應。”
“四十六人的家眷在銀隊過了金鎖關后,偷偷進同官縣,家眷大概有七百多人。”
“這是好事,陜北今年旱得沒那么厲害,他們過來剛好趕上種麥子,他們想分多少錢?”
上天猴頓了頓道:“馬茂官說,他們四十六個人,每人想要五百兩。”
劉承宗笑道:“這不做夢么?”
“他們的家眷要我打金鎖關,接來以后再安置,官軍的部隊要我來打,他們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分走兩萬三千兩。”
“過了金鎖關他們再策反些人,最后分走四五萬兩。。”劉承宗抬手朝外面指指:“你問問獅子營的弟兄們答不答應?”
“我們擊潰他們,只需要花二百兩給俘虜當路費,其實本來我都沒準備給這幫人發路費。”
“如果能再聯系上他們,告訴馬茂官,用不著再策反別人了,讓他把消息保密,事成之后給他一萬兩。”
劉承宗盯著上天猴道:“以艾穆潰敗家丁的名義,把這二十車銀子搶了,媽的往刀子上涂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