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運瞪眼問道:“為啥?”
“因為沒有人才。”
劉承宗說得很無奈,他說:“河湟一帶有十萬土民,如果我們的勢力足夠大,拿下西海環湖及海北,占領河湟谷地,可以免掉土司,但免掉土司誰來管理百姓?”
“收回地主的田地,均田免賦,誰來直接管理百姓?一萬軍隊分散到地方,一個人管十個民,他們成了新貴族,這是我們的初衷嗎?”
“我們需要有有一支專業的隊伍,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能走到百姓中間,知道百姓想要什么,軍隊里我們有掌令官,一名合格的掌令官能知曉五十名士兵的生活疾苦,糾正隊內歪風邪氣,民間也要如此。”
劉獅子說著攤開手道:“不然消滅了這些階級,卻又不能深入百姓之中,那民間失去的位置,很快就會被強有力的惡棍無賴占領,他們才是真正的墻頭草。”
承運對這話深感認同,覺得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但緊跟著便滿面愁苦:“哥,我以為你跟我聊天是開解我,但我怎么覺得……這事更難了,管十萬人就要兩千個,這從哪兒選人啊?這維持他們又要有多大的開支。”
“開支不算少,但收效非常大,假使十萬人一年能納稅銀十萬,花兩萬養兩千個人做這件工作,非常值得,你知道它意味著什么?我們將會是有史以來,能完全動員百姓的人。”
說到這,劉承宗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甚至帶著遺憾:“我問過周日強一個問題,我問他,等大明死了,知不知道我們站在歷史的什么位置。”
“那會我要招降他嘛,他回答說,他可能站在歷史罪人的位置。”
劉承宗說這話時一臉嫌棄,隨后問道:“承運你知道么?”
承運想了又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以大明得國之正,對地方掌控之強,至天傾地覆之跡,也很難出現唐元末代藩鎮割據軍閥混戰的局面,如果我們輸了,叫膻腥遍地,歷史給我們留下的位置,會在黃巢后面。”
“不可能!”承運把頭搖得很果斷:“我們比黃巢好多了!我們不把人砸碎了吃。”
劉承宗反倒對這看得很淡,攤手道:“我們也是流動作戰,你清楚怎么處理死掉的戰馬,放血分割、煙熏風干,能存得久些。”
“我的工匠連停下來鑄門炮的時間都沒有,他黃巢就能造幾百個搗人的石臼?有那功夫早造幾門回回炮砸死節度使了。”
“所以我們輸了死了,又能比他干凈到哪里去?”
“可你想想。”他滿是嘲諷地笑了一聲,隨后正色道:“如果我們贏了,向前一步,我們是誰?”
劉承宗看著承運輕微地點頭,臉上的皮膚發麻:“是前后兩朝皆因吊民伐罪起兵,沒有大分裂大混戰,一如西東兩漢,綿延六百年的強盛中原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