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雙眼漆黑含滿淚水,她曾經割傷過自己無數次,為了發水痘高熱不退的鄰居小豆子,打獵被野豬撞傷的爹爹,還有朝露湖那個才幾歲的火疫患者阿楠......
還有歸云殿下。
她把自己的血悄悄混進那些人的藥碗里救了他們,每次都是心甘情愿的,從不曾掉過一滴淚。
可現在看著歸云深紅的眼眶有熱淚滾落,她突然不愿了。她望著歸云,輕聲嗚咽一聲,似一只被人丟棄的受傷小獸。
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接了一小碗,血已經漸漸止住了。
炎靈咦了一聲,道:“傷口竟然頃刻間就愈合了,當真神奇,我還從沒見過如此妙人。”
血碗徑直端進了萬靈塔之中。
萬靈塔朱紅的大門敞開,里面站滿了等待救治的病人。他們排著長隊由第一層一直蜿蜒到第九層。
站在第一位的是一個窮書生,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哥哥。他哥哥原來是夏州軍的一名副將,為了這個行將就木的弟弟,他帶著手下的兄弟們叛變了。
炎靈許諾他定為家弟治好疫病,他做到了。
那書生瞅著那一碗鮮艷奪目的粘稠紅色,渾身打顫,哆哆嗦嗦接過碗去卻怎么也送不到嘴邊。
他這一生莫說吃人喝血,即便是踩死一只螞蟻,都要默念一句:“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這碗血簡直要了他的命。
后面的人也不敢喝,一時竟無人催促。
那送血碗的小兵不樂意了,嚷道:“你到底還想不想好了?唉,你這樣閉上眼睛,猛灌一口就行了。”
書生還是打顫,小兵又道:“怎么這么婆媽?也不想想你們這副德行是誰害的,喝她一口血怎么了?我們被她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剁了喂狗!”
最后一句不是在罵這些人是狗嗎?他尷尬地咳了一聲,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不想你,也得想想你哥,為了你他殺了多少自己原來的同僚?”
那書生還是抖,但眼神卻越來越堅定。
對,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都是那人害的,喝她一口血怎么了?
想起那些火疫病人的死法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端起血碗猛喝了一口。
滿嘴血腥氣嗆得他直咳嗽,他只覺得喉嚨里胃里都如同火燎,難受的厲害,想吐卻吐不出來。
等那陣心里的膈應勁兒過去了,他立即拉開衣襟查看,胸口上那片如同開水燙過的皮膚果然好了,又恢復了最初的白皙光華。
眾人再次近距離看到此番景象,大受鼓舞。第二個雖然面露畏懼之色,但好在沒有糾結太久。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每個人身上都有虱子也就沒什么好忌諱的了,他們喝血喝的越來越順暢,畢竟和死亡相比,喝口人血算得了什么?
血碗空了,那小兵立即又多拿了兩個碗跑回祭臺。
歸云簡直要瘋了,當即運足了靈力向著結界揮去。
一劍斬出,他使了十成力,可是結界只發出嗡一聲鳴叫,絲毫裂口也沒有,自己卻被力道反噬,當即噴出一口鮮血。
蓁蓁大驚:“殿下!”
她想要爬過去,卻被人死死制住動彈不得。炎靈輕笑了一下,道:“忘了告訴你,這個守衛結界我做了改良,會反噬的,師弟當心些。”
歸云心口一陣翻騰,險些又要吐出一口血來,怒目而視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該是了解炎靈的,他無法結丹卻一直十分刻苦,精心鉆研煉丹、結界之術,自然是十分厲害的。
此時,蓁蓁的手臂又被割開一道口子,她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雞一條狗,一碗可以治病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