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寧坐到裴翎對面,開門見山的說道:“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謝婉寧看著裴翎,不由想到,所謂金相玉質,百世無匹,名垂罔極,永不刊滅者矣。裴翎就只是呆呆的往這里一坐,便讓人覺得滿是生香。
可裴翎一張嘴說話,便什么都沒有了。
想到裴翎上一輩的下場,謝婉寧心里瞬間沒了對他的氣憤,只有唏噓。
那時她進宮還不到一年,便聽說裴翎請命去了邊關,次年年底,上京城迎回了裴翎的衣棺,竟是一副尸身都沒有留下。淮南伯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之下出了家。淮南伯更是從此一蹶不振,嫌少上朝,當時趙序體諒淮南伯府,所以之后從未怪罪過。
“下個月城外無相寺的桃花開了,我帶你去看。”裴翎開口。
謝婉寧詫異的一挑眉,轉瞬便低垂著眉眼,看著桌子上燃盡的香灰,抿了抿嘴唇:“怕是不能了。”
裴翎一聽,氣急敗壞的說道:“我就應該再把畫眉給抓回來!看你能護得住她幾時?!”
謝婉寧嘆了一口氣:“你還沒聽說嗎?過幾日我就要進宮了,如何能去看無相寺的桃花……”說起來,想到要再次進去那個埋葬她上一輩的皇宮,她就感覺自己已經成了一只籠中鳥,只能在籠子里看著外面的天空,永遠都不得逃脫。
“進宮?”裴翎臉色一白,雙唇緊抿,微微上挑的一雙桃花眼此時里面滿是陰沉,他緊緊的盯著謝婉寧,企圖找尋到她撒謊的證據。
可過去了半天,他知曉謝婉寧說的是真話。
謝婉寧眉眼里掩飾不住的黯然:“既然話已經說開了,我不便久留,這就回去了。”
說完起身走到門口,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來回身看向裴翎:“你喜歡從軍嗎?”
裴翎不知道謝婉寧為何有此問,只定定的看著她沒有回答。
“若是喜歡,他日去了戰場一定要多加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還有,日后我進了宮,興許永遠都沒有機會出宮了,畫眉以后還要靠世子多加關照。”說著行禮一禮,然后轉身離開。
謝婉寧一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流光。
流光迎了過來,看了一眼屋內,小聲說道:“小姐,裴世子沒有為難您吧?”
謝婉寧搖了搖頭,二人一前一后的向外面走去。
流光卻覺得小姐好像跟以前不同了,以前只要遇到裴世子,說不過三句話,二人便大吵大鬧互撂狠話。
她送走畫眉之后,一回來就看到二人在屋內相對而坐,安靜非常,便沒有進去只在外面等著。站在門口的時候腦海中閃過的是小姐安靜沉凝的臉龐,小姐從前從未有過如此神情。
想到此……流光關心問道:“小姐,可是傷口疼了?”
謝婉寧沉默搖頭,直到坐上馬車回到府里,一路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她曾經在皇宮中為了爭一口氣,與妃嬪暗地里勾心斗角,與皇帝面前耍賤賣乖。最后因為計謀手段不如人,連累了流光為自己而死,又因為被人誣陷與安王茍且,使皇帝厭惡,汲汲營營的半生最后等來了一杯奪命毒酒、全族流放,何其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