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鑲嵌了珍珠寶石的匕首,每一次揮舞都帶著殘影,被持有者賦予殘忍的意味。
陳見慈左挪右閃,游刃有余的與她交手,還能分出心思觀察那個撫琴的男子,他的手指在琴弦上飛舞,眼花繚亂的指法下,是鋒利剔透的冰刀,源源不斷地射向陳見慈。
琴音已亂,船艙外的楚靖自然聽得到,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入口,剛撩開簾子,便被直擊面門的一把冰刀嚇了一跳,矮身躲避后,焦急鉆進去大喊道:“阿玉!你沒事吧!”
本來專心攻擊陳見慈的女子立刻轉變方向,腳下一蹬,疾速來到楚靖眼前,閃著寒光的匕首朝著他的脖頸出擊。
好在楚靖雖然是神醫谷弟子,但格斗術練得不錯,勉強能與對方交手幾個回合。
“我發誓!如果我能完好無損的離開幻境,一定要往死里練習格斗術!!!”
楚靖感覺自己越來越吃力,不禁懊悔道:“我再也不偷懶了——”
“噗,”陳見慈短促的笑了一聲,躍至楚靖身旁,橫刀替他攔住女子的攻擊,一掌拍在他背部,輕輕一推,送到了船艙的角落,“小心背后。”
她剛說完,楚靖就聽到身后傳來的破空聲,那把匕首居然能刀柄刀身分離,兩者間連著一根細細的銀鏈,在她手里靈活無比,利落地甩向楚靖。
就在他狼狽的來回閃躲時,陳見慈與男子的打斗勝負已定,她一腳踩在案幾上,刀刃緊貼對面人的頸側,在他們之間,那把古琴已經斷成兩半,琴弦卷曲,只聽得到最后一聲余音,在男子血流不止的指尖下響起。
追著楚靖不放棄的年輕女子終于停手,即刻轉身,想來營救被困的男子。
“明櫻,原地待命。”他抬起眼,淡淡地說。
女子身形一頓,面無表情的收起匕首,站在不遠處,恭敬等待著。
而陳見慈面前的男子,哪怕是脖子邊橫著一把利器,依然從容不迫,從寬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長睫微顫,眸光晦暗不明,“閣下好功夫。”
“不及您琴音的萬分之一。”陳見慈也學會了陰陽怪氣,壓低上半身,與他相隔不到一尺距離,嗓音變得輕緩:“你知道是哪里暴露了嗎?”
不等男子回答,她又說到:“狐貍騷味太濃了,宿清。”
這句話如同引爆炸藥的火星,原本出塵不染,仿佛謫仙一般的男子瞬間變臉,眼眸睜大,惶恐、悔恨、怒火、癡念全都雜糅在那一雙漆黑如夜的眼睛里,但很快,又被一種孤注一擲的可憐替代,他說:“好久不見,阿慈。”
宿清想,他在這千百年的時間里,無數次念著這個名字,不論是輾轉反側的夜晚,還是孤獨痛苦的修煉中,或深情或依賴,或瘋狂或哭泣,每一種語氣都讓他漂泊的心得到些許安定。
陳見慈卻渾身一激靈,手腕一抖,刀尖釘進了宿清的右肩。
她語帶厭惡,甚至都不愿意和面前的人對視,“少在這里裝模做樣,我允許你叫這個名字了嗎?”
遙想當年,還在神界的時候,陳見慈不僅不允許他用“阿慈”來稱呼自己,還下了禁言咒,只要是與她有關的名字或稱號,都不能從宿清嘴里出來。
如今她借用著人族的身體,停留在人界,禁言咒已經失去效力。
陳見慈合理懷疑,宿清就是來惡心她的。
還躲在船艙角落的楚靖突然驚呼,又氣憤又委屈道:“原來你不叫阿玉!你騙我!”
“一個代稱而已,只要我想,阿慈阿玉甚至阿貓阿狗,都可以稱呼我。”陳見慈對這個幻境失去了興趣,收回腿,后退幾步,倚著船艙的木頭墻壁,冷笑道:“看來輪回臺并沒有要了你的小命,真是太遺憾了。”
端坐在案幾后的宿清,悄然握緊了拳頭,內心分裂成兩個人,一個拼命說著她是自己最愛的人,是至高無上的神,絕不能褻瀆;另外一個卻惡毒的誘導他,讓他就此墮落,直接囚禁陳見慈,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反正神明已落入凡塵,唾手可得。
這些想法,在他心底的陰暗角落滋生蔓延,不過幾息,便把他的心纏得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