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余音再遲鈍,這個時候也差不多能猜出個一二了。
趙國的皇宮里,恐怕有陳國皇宮一樣的東西,那東西更是極有可能是當年她父親的遺物。趙國與陳國不過是兩個俗世國家,縱然有為他們效命的天師,他們也不可能對父親造成什么性命威脅。那么,云林宗和崇妙宗在當年父親遇難一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這一瞬間,余音突然想不起來那些有關于父母的故事。
丹田內海中,仰天一寸佇立在平靜無波的琉璃海上,其下是由一點一滴的記憶構成的巨大識網。余音赤足行于上,她一拳崩碎腳下冰冷的琉璃,俯身撈去,卻都只是日日瑣碎,全然沒有任何與父親或母親有關的。
長久以來的羈絆轟然崩塌。
余音大汗淋漓地從識海抽身而出,她伏在桌上粗喘著氣,腦海中卻只有來自于父親的那一句惡胎在回蕩著。
惡胎——
惡胎——
你是惡胎!
不,不對。
有什么在左右著我的情緒。
“持身視正,驅妄馭悚。”余音迅速端正坐穩,一面默念著,一面回想著這一路走來,自己身上的種種異樣。
其實,她如何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從情緒到性格——
明明方凌齊在丹青山時,就已經講得夠清楚了,可她當時連懷疑師姐的情緒都只持續了一會兒,轉眼就將那份憤恨感拋去了九霄云外。
師父就更別說了。
如果不是師姐帶著她邁出那一步,那被迫邁出的一步,她甚至連些許的懷疑,都生不出來,心中徜徉著的,永遠只有敬重與濡慕。
仰天一寸的存在到底是為了限制什么?
我的金丹期修為又究竟有著什么貓膩?
我當真是惡胎嗎?
父親為何不許母親生下我?
師父在這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隨著這些不斷翻涌的念頭,余音的視線一點點模糊。
她的身子輕微地在顫動,瞳孔驟縮,像是陷入了什么令她驚恐的地方似的,但旋即又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抱住她的那個人持續地,溫和地,拍打著她的后背。
“師姐——”
“我在——”
瑞風的呢喃如和風般撫平了余音心中的洶涌波濤。
在這一刻,屋內三人并看不到的是,武南城上空瞬間聚集,又瞬間離去了一眾鬼影,那些鬼影發出一聲又一聲地尖刻呼嘯,往南方疾馳而去。
總算找回一點兒理智的余音推開瑞風,她飛快地翻手抽劍砍向了自己的左手,在瑞風的尖叫聲中,重起輕落,堪堪劃破了一層皮。
鮮血汩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