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幾天,林紫蘇一有空就到孫杜仲的藥鋪幫忙。藥鋪里也沒多少顧客,說是幫忙,倒像是孫杜仲有意引導,偶爾來了病患,孫杜仲也會把林紫蘇叫到一旁觀摩,待顧客走后,再詳加解釋一番。
往日里林紫蘇讀了不少醫書,如同囫圇吞棗,這幾天一加印證,實在是受益良多。
偶爾問起孫杜仲的生平,孫杜仲也從不遮掩,他年輕時經歷豐富,往往林紫蘇問了一句,他能長篇大論地說了許多。
問了幾次話,林紫蘇始終沒發現這位叔祖與自己家有什么恩怨糾葛,倒更像是一個多年不見的長輩,心中的戒備也就慢慢放開。
這日午后,林紫蘇正向孫杜仲請教問題,一青衣男子進了鋪子。林紫蘇見這男子約莫有四十多歲,面白無須,不由得心念一動。大衍朝男子三十蓄須,似這男子的年紀仍沒有胡須,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那男子走到孫杜仲面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低聲道:“孫老,今日又要煩擾你了。”
孫杜仲皺了一下眉,說道:“小莫,你們老黃是怎么搞的,都到了那個位置,連太醫院都使喚不動嗎?”
小莫偷偷地瞧了林紫蘇一眼,這有外人在場,他不敢亂說,只能支吾著應道:“天意難測,許多事黃公……黃公夾在中間,也是為難的緊。”
“老黃一向都是爛好人,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那個位置”,孫杜仲擺了擺手,說道:“瞧在錢的份上,你讓病人進來罷,我來瞧瞧,這次老黃又扔給我一個什么樣的麻煩事。”
小莫見孫杜仲松口,忙喜孜孜的叫了一聲,緊接著便有四人抬著擔架進了屋子。擔架上躺著一個人,身上多處被白布包裹,面色蒼白,氣若游絲,臉上有三四處燒傷的痕跡,看樣子涂過了燙傷的藥膏,仍有血水不斷滲出。
這病人臉上的傷著實恐怖,林紫蘇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孫杜仲卻是面色如常,走上前去皺著鼻子聞了聞,又盯著病人看了幾息,見這人左臂袒露在外,雖是有些浮腫,總算還算完好,就伸手切住了對方的脈門。
孫杜仲凝神片刻,松了病人的手,氣鼓鼓地說道:“馬上要死了的人,你們這時候把他送來,當老頭子是神仙嗎?”
小莫頓時愣住了,問道:“孫老,可有什么不妥嗎?”
孫杜仲沒接小莫的話,把林紫蘇叫了過來,說道:“丫頭你看,這人神疲倦臥,全身水腫,脈象無力,明明是燒傷陽脫的癥狀。太醫院的那群庸醫,按著燒傷火毒去治,這不是想要人命嗎?看這小子的傷勢,本不算嚴重,可被那群庸醫耽誤了病情,怕是難救活了。日后你若是遇上這樣的情形,萬萬不可施治,免得被人訛上。”
孫杜仲與林紫蘇解釋完,這才指著小莫的鼻子,跳腳斥道:“你方才問我有什么不妥,我告訴你,豈止是不妥,簡直是大大的不妥!太醫院想治死的人,你們送到我這里來,老黃是想讓我與太醫院為敵嗎?”
聽了孫杜仲的話,小莫心下震驚,臉上卻是陪著笑,說道:“孫老,這哪能呢,您與黃公幾十年的交情,黃公對您一向敬重。等咱......等我回去就查,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黃公的眼皮子底下算計人命,竟然還算計到您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