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硯猶豫了下,便將帕子直接遞給她,而后起身帶上了門,臥房內便只留他們兩個。
蕭瑾瑤看著他那張蒼白的臉,淚如泉涌。賀元闌心思擰巴這性子,她自是知道的,怕是這幾日都悶在房中,從前還有個極樂丹能打發下時間,如今自顧忍著,怕是更難熬了。
這傻子,一邊將她拒之門外,一邊見不著她便又急著找她。
可惜這事兒,蕭瑾瑤也沒了答案。
該怎么辦呢?她是他的親皇嫂,又是殺他哥的真兇,隔了這層仇恨在其中,她哪敢奢望還繼續和他在一起?
“難吶。”蕭瑾瑤苦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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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賀元棠三個字就像是罩在賀元闌頭頂上的噩夢,陰翳,打也打不散,揮也揮不開,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賀元闌便永遠被籠罩在陰影之中,活得極其煎熬。
在很小的時候,他便知道,大哥是母后的驕傲,母后的掌中寶,全清寧宮以他為尊,不論吃穿用度,全都是頂頂好的,每回父皇的賞賜,好東西都先拿給他,挑剩下的才能輪到自己。
那時他還不服,聽說大哥過目難忘的本事,便也非要強迫自己去硬記,可惜后來還是鬧出了那場笑話,攏在賀元闌頭頂上的陰云,便更濃了。
后來直到長大些,賀元闌漸漸想開了,也許只要逃離清寧宮,逃離汴京城,只要他跑得夠遠,大哥的陰云便會照不到我。
可惜,這點小心愿也不能實現了,他出了意外,摔斷了腿,再也逃不出這樊籠了,他的自由沒了。
這是場意外么?或許是,或許不是。又或許,他本就希望它是。所以,在明知賀元彰沒懷什么好意過來給他進行洗腦時,賀元闌聽著他口中編織地每一條謊言,他連一聲質疑也都沒有的,就這么毫不猶豫地相信了。畢竟,打從一開始,他便早已在心底埋下那顆怨恨的種子,余下的每一樁怨氣都像氧氣似的催促著它發芽,長大,后來在他心中綻放出一朵朵怨恨地花,賀元闌便終于有正當地理由朝他發作了。
那是賀元彰走后,他第一次見到闊別已久的兄長。
太子殿下治水歸來風塵仆仆地又趕來別宮,帶著特意尋來的神醫想救心心念念的弟弟,可惜再開門時,賀元闌已成了那個被怨恨嫉妒徹底湮沒了的心魔。
那是他第一次同賀元棠接觸,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好久不見,我的兇手兄長。”
賀元棠整個人都呆住了,望著眼前那個神情陌生的弟弟,他頭一次的,有些手足無措。
被他那副刀鋒似的眼神注視著,賀元棠難以置信地顫聲道:“阿闌……你這是何意?”
于是第二句話便來了:“字面上的意思,我的這雙腿,不就是拜您所賜么?”
他的笑容深深扎在賀元棠心上,瞧他那副震驚受傷地模樣,賀元闌快意瞬間侵入四肢百骸。
是,就該是這樣!傷害他吧,傷得越狠越好!
心魔自無不可地奉命行事,于是那一個下午,他言語如刀,將本是滿心歡喜的賀元棠,一刀接著一刀,給兜頭徹底地澆了一個透心涼。
“……皇兄好謀劃呀,怨不得您會忍痛割愛將那匹千里馬贈予臣弟,原來您是早就計劃好的!知曉狩獵在即,贈臣弟橫戈,而后借機給馬下藥,致使我縱馬之后驚馬將我甩下,生生踏碎了我的一雙膝蓋骨!冬日雨寒,山石料峭,皇兄您知道那雨砸到臉上有多涼,臣弟身上又有多疼么?”
說話間他咬了咬牙,深深吸了口氣道:“賀元棠,你好歹毒!”
賀元棠慘白著一張臉,聽著他滿腔恨意地控訴,整個人搖搖欲墜一般急喘著氣不住搖頭:“沒有……為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