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硯將早已備好的條子擺到他眼前:「鶯娘姐姐照顧了你一整夜,天亮才走,這會或許在休息。」
賀元闌淡淡嗯了一聲,便再他話。
就這倆人的狀態,拾硯看著是當真替他們著急,明明倆人比誰都關心對方,可惜被那層身份橫亙在中間,互相折磨著。
唉。拾硯在心中嘆氣。
要不我去問問太子?讓他將夫人讓給弟弟?
嘖,算了,正常人都說不出這么討打的話來。
可王爺這樣要死要活的,又怎么是好哦……
到了喝藥的時辰,陳伯端藥過來,見他醒了,忙替他把脈,關切問道:“昨個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何突然吐血?”
賀元闌一想到昨夜淮王口中所言,心下又如刀割一般,搖搖頭道:“沒什么。”
陳伯見他不說,便也不再勉強,見他脈象平緩了很多,稍稍放下心來。
“行了,你們年輕的人,老夫也管不住,可是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不為自己多考慮考慮也總得想想別人不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皇后差人過來的事告訴了他。
賀元闌聞言眼皮子沒抬上一下,陳伯見勸不動,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良久,拾硯聽到他喃喃出聲道:“我夢見大哥了……”
拾硯手下一滯。
這倒屬實是件稀罕事,打從他跟著他起,賀元棠仨字就自家主子的逆鱗,小時候連跟他說上句話回來都要被他關在門口,打那以后拾硯便再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任何關于太子的話來,這位擰巴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過了,今兒個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拾硯默默眨著眼,安靜聽他繼續說。
賀元闌啞聲道:“我夢見他在沖我笑……你說他會不會怪我?”
他表情黯然,整個人都像從鬼門關中走過一遭似的,拾硯聯想起昨夜他吐血,試探著問道:「您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賀元闌整個人神情一僵,拾硯自知又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忙補救道:「沒事兒,不說也沒關系……」
話還沒寫完,便聽到賀元闌開了口,就那一句話便驚得拾硯連筆都給嚇掉了,腦海中只反復著出現那句話道:“是鶯娘殺了我大哥。”
一瞬間思緒回轉到六年前,當時太子寢宮走水,賀元棠一個人靜坐在火場之中,整個人嘔血不止,神情卻怪異地露著淡定,那是副自愿赴死地表情,拾硯當時見著都嚇壞了,二話不說把人給背了出來,后面給他治病療傷,足足大半年,都沒見他對當時之事吐露半個字。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見他這副難以置信地表情,賀元闌自嘲地笑了下:“昨夜我也是如此,不知所措,不敢相信……我以為鶯娘是我皇嫂便已是件晴天霹靂,竟沒想到更大的意外還在后頭……”
拾硯現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整個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只能干巴巴地寬慰道:「或許此事還有其他內情?」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不相信。
也是,鶯娘姐姐失憶前乃是北齊公主,同太子聯姻,后二人在同一天葬身火海,為防北齊追責,南梁歸還邊境三城……
所以此事,打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
假意聯姻,假意詐死,后出逃至旗峰山上,躲了那么多年,卻又因為失憶,陰差陽錯地救了王爺,而后返回汴京,繞了這么一大圈,結果又繞了回來……
拾硯越想越覺得心涼,再也坐不住地同王爺告了聲罪,喚了桂影過來替自己守著,而后噌地一下就跑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