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江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喻傾的話輕而軟,帶著淡淡的愁思。
顧梟也愣住了:“那你……要去嗎?”
說出的話顧梟自己都覺得荒唐,他知道,喻傾很向往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相處。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喻傾沒有果斷說出“要去”兩個字。
她反而抬起頭,看向了他。
喻傾的眼睛很干凈,清透得好像能看穿所有偽裝。
顧梟也曾一次次沉淪于這樣的眼神。
在老槐樹下、在他們一起看書時、在喻傾偏過頭笑著看他時——
在顧梟長大后、一個個狼狽不堪卻又無法拒絕的、讓他一次次沉淪的夢里。
顧梟呼吸忽的重了幾分。
他不敢再看喻傾的眸子,猛地偏過頭。
“顧梟,你希望我去嗎?”
喻傾對顧梟的想法毫無所覺,她的聲音很輕,卻很認真。
她沒有叫他顧梟哥哥。
“顧梟,你看著我。”
“你希望我去嗎。”
喻傾的語氣還是很溫柔,眼里帶著不明顯的執拗。
像是在期待什么。
有那么一刻,顧梟心里冒出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就好像他此刻說什么,喻傾都能答應他。
他說不希望她去,她就不會去。
但是……這怎么可能呢。
“顧梟,那所大學雖然就在江南,但離這里也有很遠的距離,如果我去了,可能很久都不能回來了。”
顧梟喉嚨啞了啞:“我知道。”
“所以,你希望我去嗎?”
終于,顧梟好像從喻傾一次次的問話中明白了什么。
他抬起頭,黑曜石一樣的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很久,他才在喻傾溫柔似水的眼眸中,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我說不希望你去,你……”
會留下來嗎?
“那我就不去。”
喻傾接的很快,打碎了顧梟最后一點不安。
顧梟張了張口,像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
喻傾的眼睛清透干凈,顧梟知道她從來不說謊。
他很想問喻傾為什么,可又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問出口了。
喻傾不帶一點點猶豫的回話好像已經含蓄暗示了什么。
他被巨大的驚喜砸中,眼里煥發出無與倫比的光彩。
“阿傾,你……”
喻傾見他終于開竅了,眼里劃過幾分笑意,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顧梟,你真的好呆啊。”
伴隨著姑娘輕笑里隱隱帶著親昵的語氣。
一種隱秘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
那一刻,顧梟覺得自己幸福的好像要暈過去了。
他和喻傾一起長大,他就看著小時候那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一點點長大。
長成后來亭亭玉立、清麗出塵的樣子。
讓他越來越不敢觸碰,只能在一個個壓抑已久的綺夢里,帶著負疚感和占有欲一次次沖撞。
在顧梟眼里,喻傾像那天上的月亮,看起來柔和漂亮,卻是他再怎么高攀都得不到的人間妄想。
他從未想到會有一天,在一如既往悶熱的夏天,在他們一起待了七年的老院子里,在紛紛揚揚的槐花中——
月亮會奔他而來。
很久,喻傾才抬腳,輕輕踢了一下顧梟的腳,喚回他怔愣的神情,又問了一遍。
“所以顧梟,你希望我去嗎?”
喻傾的眼中仍有水光流轉,顧梟卻再也沒有了不安和彷徨。
“你去吧。”
他輕輕開口,然后在喻傾開始難過之前,搶先說出下一句話。
“我陪你一起去。”
后來關于人生的每一個重要決定,顧梟都會深思熟慮。
可他卻時常懷念,那個沖動又炎熱的夏季。
那時的感情青澀又含蓄,卻可以沒有任何牽掛留念和瞻前顧后,充滿了少年人一往無前的勇氣。
老槐樹下漂亮姑娘一句話。
他就愿意放棄一切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