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黃毛嗤笑一聲,車速在馬達的轟鳴下極快飆升,差點給我一屁股摔落在地,腦袋不自覺的仰望天空,緊閉雙眼。我死死薅住他的衣角,放聲大叫,時間仿佛停在此刻,周圍的聲音也越來越安靜,耳邊只有自己不斷地尖叫嘶吼。
終于,憋著五味雜陳的情感在此刻噴薄而出。
去他的王舅,去他的玫瑰姐,去他的福利院,都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化為烏有。
玫瑰姐走后,我和潭安有時會去樓下飯館里點幾道菜,我知道她愛吃什么,便點了和她一樣的。
待我淡定下來后,我開始考慮和竹青獨自出去的危險性,潭安對他很是放心,和她問多了竹青的性子,她甚至嫌我叨擾,只是讓我一百個放心。
回家的時候有些晚了,我看見客廳里坐著一個女人,側對著我們倚在沙發里,正翻著我那本書,有模有樣地看著。
我沖到她身旁大喊:“姐姐你回來啦。”
她轉身看我,竟然不是玫瑰姐,卻涂著比玫瑰姐還濃的妝。
她迅速合上我的書,滿臉詫異,朝廁所的方向看去。我立在她身后,一時語塞,潭安在臥室門口叫我回房休息。
廁所門開了,王舅裹著浴巾走出來,尷尬地看著我們仨,喚那女人快些進屋。
我們各自回房,我把書擺在花瓶旁,又拿紙狠狠擦拭著封面。如果說玫瑰姐的聲音是溫婉幼貓的囈語,那她就是一條失控野狗的狂吠。
潭安端來洗腳盆叫我別管他們,我嘆了口氣,把書擺了回去。
或許玫瑰姐也是王舅的其中一位,但我總覺得她是特別的。
這樣的事發生的越來越頻繁,每次我撞見的都是不同的女人,有時我睡得早卻也能聽見客廳里有女人說話的聲音。
某天清晨起來入廁,撞見一個陌生女人正翻著王舅的皮包,見到我后讓我別出聲,我看著她的臉。
卸妝后的她面色蠟黃,嘴唇慘白,頭發雜亂地混在一起,眼角處還黏著一顆豆大的眼屎,厚厚的大衣如棉被罩在她身上,滿是褶皺。
“這是我舅舅的包。”我說。
幾張鈔票從包里翻出塞進了自己的荷包,她怒目圓睜,露出兇神惡煞的嘴臉:“死丫頭你聲音再大點,老娘呼爛你的嘴。”
我不敢再說話,臘梅被我掖在枕頭下,只好見她鬼鬼祟祟地放回皮包再離開,她穿著脫線的黑絲,提著泥濘的高跟消失了。
偷錢這事王舅沒發現,我也不說。
時間起得越來越晚,眼看就要再下一場大雪,竹青終于愿帶我回趟縣里,他將頭盔罩在我腦殼,輕輕敲打兩下:“咱現在出發,下午能到,我把你送到就去附近找個旅店住一晚,你去他們那睡。明天他們要和你一起去,我就在旅店等你,不然來找我,下午必須來找我,不然天黑趕不回來。”
他說得頭頭是道,像是做好了充足的打算,我問:“你不可以和我一起去他們家嗎?”
“傻不傻,你讓他家人怎么看我倆,你帶一個男人講不清。”
“那你不還是帶我過去了?”
“說你傻你還真往樹上撞。”他踩了腳摩托,收起多余的話,平緩地駛向通往縣里的大道。
我摸到荷包里的臘梅,兩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腰上。
整個腦袋被頭盔卡得死死的,連轉個方向都費半天勁,頭盔像是新的一樣,滿是皮革的味道,周圍的街道我只能看見一排排樹呼嘯駛過,就像一節節催眠的音符,在顛簸中我不自覺睡了過去。
睡夢中,我似乎看見了黎叔叔他們一家正在門口等我,黎落攥著好吃的糖果塞到我手里,給我看她貼滿小紅花的成績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