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既然不是逆來順受的模樣,那就燥起來。
王舅罵罵咧咧地把我倆從警局保出,他在前面走著,我倆在身后跟著,只聽他自個兒在前頭自言自語:“兩個小祖宗真是佛祖派來收拾我的,老子今晚就給你倆送走,莫讓他倆再拆了我老骨頭。”
車就停在警察大院里,見他的樣子,恨不得一腳油門就能給踩回福利院。
我倆乖乖坐在車里,他還在門口被警察叫了去補簽材料,還得聽警察和他嘮嘮叨叨半天。
他撓著耳朵,打著哈哈,想趕緊走又不得不聽,只顧點頭。
另一邊黃毛走了出來,滿腦袋裹著紗布,就留一撮黃毛在黑暗里頂顯眼,像是脫了根的枯草游蕩在空中。
見他的樣子就是沒參加上午的斗毆,硬是被警察喝了出來不給再進去。
他嘟囔著站在大門口抽煙,半個身子靠在摩托上,猛吸煙嘴,一副老氣橫秋的姿態。
潭安坐在車里凝視夜色:“我不想回去,那里太無聊了,要不是遇見你我真要憋瘋了。”
夜空之上落滿繁星,半個月亮掛在天空,靜悄悄地,撫平所有的不安。
我也是早就厭倦了被安排的生活,好不容易瘋起來卻又要被按壓下去,回到不受待見的福利院里,指不定茉莉正磨好了刀等我回去。
“我們逃吧,越遠越好。”
看著王舅和警察對話的神情,似乎快要結束了,潭安耐不住想開門往外溜。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遲疑片刻:“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外面比想象中的還要黑上一層,風吹樹叢發出陣陣騷動,替我們輕快的腳步打了極好掩護。
黃毛也挺識場面,見我倆著急忙慌樣子踩了摩托便一同捎了走。
摩托在稀有人煙的街道穿梭,一束黃光照亮前面狹窄的道路,鄰邊的窗戶里也少有燈光,晾衣架伸在陽臺外,內衣外套凌亂地掛在我們頭頂。
我們一路打算以后,黃毛悶不做響在前面騎著,見我倆半天討論不出所以然來,突如其來地說:“你倆真要跑路,去上海吧,我之前兄弟在那,能幫你問問。”
在汽車站旁的商鋪里,黃毛倚在貨架上捏著電話,點著煙操著奇怪的口音,和聽筒那頭大大咧咧地講了許久。
顧不得鄰里的安靜,惹得老板娘在一旁直砸吧嘴。
電話被他掛斷說事辦妥了,告知我們這兩天航線盯得緊,兩天后這個點來碼頭找他,他會找人順道送我們去上海。
“去了那有人給你們安排事做,去朋友酒吧先干點活,賺點錢糊口再說。”黃毛說完調轉車頭一溜煙沒影了,老板娘也翻著眼看我們,像是打擾了她的休息。
眼下也不能回王舅家,兩個可憐人天寒地凍地站在街頭。
我朝店里張望,老板娘臥在長椅上,體態豐盈,蓋在厚厚的棉被里活脫脫一塊老豆腐,好大一節被褥拖在地上。
身旁還有個火爐子,頂部紅通通的,火星子直往天上竄,厭惡地擺擺手驅趕我們。
“咱買個車票去我家里吧。”實在沒招了,我看著潭安,“反正沒人。”
夜車票不難買,車上沒坐幾個人,司機斜了我們一眼,待人都坐穩后點了根煙,發動了客車。
潭安在顛簸中睡了過去,此時的王舅一定急死了,說不定正滿城風雨的找我們。
但他一定想不到,在雪城下面的某個縣里,某條街道,有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