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么來了?”顧英奇的聲音異樣嘶啞。
許元明嘆口氣,想勸他,卻又不知從何勸起。
只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出一句:“顧兄,回吧。”
顧英奇不動,“你們走吧,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還坐?你這都坐了多久了,衣裳都掛霜結冰了。”
許元明說,“這里這么冷,你要是再暈過去,小心人都沒了。”
顧英奇黯然良久,抬手輕撫著墓碑,神色悲戚復雜。
他低聲道:“我做了錯事,實在無顏面對她。倒不如,親自去九泉下向她請罪。”
許元明道:“顧兄這是說的什么話?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怎能生出這等消沉想法?”
許落忍不住道:“就算您親自下九泉,也找不到梅伯母。”
她頓了頓,“這么多年過去,梅伯母怕是早就踏入輪回道,重新投胎做人了。難不成顧伯伯還認為,梅伯母會一直在九泉下等著您?”
顧英奇眼神愈發黯淡:“我就知道,她不會原諒我,肯定,很恨我。”
許落又氣又好笑,“顧伯伯,不是我說您,梅伯母是什么樣的女子,想必您最清楚。您覺得她會讓自己置身于仇恨中這么多年嗎?”
她一本正經道:“您不是相信星象占卜,那我告訴您,來的路上,我替梅伯母占了一卦,卦象云,芳蹤渺渺幽難尋,相逢不相識,一笑卻前塵。”
顧英奇怔住,“這是,什么意思?”
“芳蹤渺渺幽難尋,就是說您上天入地,都不可能再找到梅鳳云這個人了。這世上,早已無梅鳳云。”
許落信口解釋著自己剛胡謅出來的詩句,“相逢不相識,一笑卻前塵就更好理解了,她早就投胎了,再見到您,您也認不出她來,頂多沖您一笑,這前塵舊事,就算徹底勾銷了。您放心,梅伯母沒時間恨您,也不會恨您。”
顧英奇怔怔然地坐著,失神良久。
相逢不相識,一笑卻前塵。從此過往舊事,一筆勾銷。
不恨他,但,也不再記得他。
這就是他和鳳云最終的結局嗎?
顧英奇終于肯走出松柏陵時,天光已經大亮。
也不知是他在松柏陵凍了太久,還是因了鳳云的事,心神太過激蕩恍惚。
才剛上馬,走了沒多會兒,他竟是一頭栽下馬來,人事不知。
許元明只好聽從老管家的建議,就近送他回了慶州城原先的顧府所在,打算暫時讓顧英奇休養一天,明日再回鄖州。
當晚,許落早早睡下了。結果睡到一半,又有人急促地敲門。
她帶著點起床氣出去,結果發現顧馳淵面色煞白地站在門外。
許落這個震驚,“二公子?你不是在鄖州嗎?”
“我娘不見了。”
顧馳淵急促地說,“應該是阿野帶走了我娘,他很可能已經知道了真相。阿野隨皇上來了慶州,剛才我去皇上下榻的府外找他,溫平出來見的我,說阿野不在。”
顧馳淵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哆嗦著,“許姑娘,我想到一個地方,阿野可能會帶我娘去。恕馳淵冒昧,我想請許姑娘,陪我同去。”
顧驍野對許落,明顯不一般。
當日也是因為許落,顧驍野才執意追查迷香的由來,這才牽出這樁舊事。
若是顧馳淵自己趕過去,怕是顧驍野根本就不會聽他的,可許落去,也許侯氏還能有一線生機。
許落看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顧馳淵說的那個地方是何處:松柏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