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策不敢,路軍士只身赴圣宴,天子親赦其罪,我一介小官,怎敢違抗圣意。何況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官府有官府的規矩,咱們還是互相尊重的好。
佛光一事,許是常思法師辦得匆忙了些,才留了證據讓我查出真相。可笑的是即便真相就擺在眼前,刺史還是選擇同意北川寺的意見,將這場騙局做真。
為官的到底還是更看重自己的政績,我也應該學學,所以沒必要抓著從前的事不放,我只是想拉您來這泥沼里看看。”
他說得坦誠,仿佛在講一件和自己全然無關的事。
柏逐昔還是笑著:“祝郎令如此坦誠,我也不好與你繞彎子。你也說了,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不會和官府的人合作,祝郎令若是因此記恨上我,大可以來找我麻煩。”
她倒了兩杯酒,先飲了一杯,將另一杯推給祝策。還未等祝策伸手,她便將酒拿回來一飲而盡,杯口往下倒了倒,一滴也沒有。她擱下杯子,起身出去了。
囂張得很,很符合茶樓酒肆、街頭巷尾所流傳的黑山石二當家的形象。
祝策坐在桌前,看著對面的兩個空杯子,無奈笑了笑。
其實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但他并不著急,就像他說的,他在的地方是一片泥沼,他遲早會拉柏逐昔下來看看。
從了安被柏逐昔抓去當人質,毫發無傷的回到北川寺開始,他就開始注意黑山石二當家。他看著她戴著那個鬼面具在人前和展謹對戰,點人進入黑山石,將人頭發剪掉再扔出來。這是個很不一樣的人,那時候他便有了計劃。
后來三國交戰,黑山石四百人全數犧牲,他得知這消息的時候有些難過。邊軍入城的時候,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差點開心得叫出來。
佛光出現后,他開始調查事情真相,當他發現這件事和了安有關的時候,他便知道機會來了。柏逐昔送了安回北川寺的時候他也在,像柏逐昔這樣離經叛道的人其實是充滿魅力的,尤其是了安這樣不曾踏入塵世的人,很容易被她吸引到。
了安離不開這個山匪,而這個山匪,終究也離不開他。
雖然柏逐昔從不曾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祝策的存在,但他一直都在想盡辦法去了解這個人。
他又倒了兩杯酒,喝掉一杯,另一杯放在她方才坐的位置。
“你會來的,二當家。”
他敢這么篤定,并不是他拿捏住了柏逐昔的把柄,而是他清楚武陵如今的狀況。柏逐昔跟荊竹門較真,終究是把江湖表面的和平給挑開,那些見不得光的會接二連三往外竄,且看柏逐昔能忍到什么時候去。
她可以接受自己過得不好,被人暗害也好,被人圍攻也好,凡是只針對她的,她便沒那么在乎。但若是針對蕭濟之,針對她所珍視的大夫人呢?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還有一件事情他也很清楚,那就是所謂的江湖。
人性本來是個難以把握的東西,但貪婪總是在人性惡的那一面排第一位。黑山石從前在江湖中有多耀眼,如今就有多惹眼。是個人都想從蕭濟之手中得到點什么,到底蕭濟之是仗著黑山石的勢發的財。
旁的不論,只說遠垂渡一處,一個月的進項就比那些小碼頭一年的進項好,誰會放著這么大塊肥肉不眼饞。
他賭的,是他見慣了的人類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