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幾年，都城都要在皇寺舉行一個佛法交流大會，因著參會每座寺廟都會帶上寺中尊奉的主神小金身前往，所以這場交流大會又被稱為萬佛論道會。
北川寺是必然會收到帖子的，但北川寺也是唯一一個不會帶上主神小金身的。寺中雖供有各路神佛，但佛祖也好、菩薩也好，寺里只有他們的佛像雕塑，沒有小金身。
住持房中也只是掛著畫像，因著北川寺向來推崇的是誠心禮佛，不在形式而在于心。塑一尊小金身花掉的金子若是折成銅板，可供普通人家生活十幾年，北川寺的創寺住持在當時就立下了規矩，凡寺中各殿神佛，皆不塑小金身。
雖說是萬佛論道會，但也不是所有的寺廟都有機會去，每座城市都只選一座或兩座有名的寺廟前去。北川寺便是代表了武陵的寺廟前去，一是名氣大口碑好，一是此次新引來的經書翻譯中，北川寺做得最好。
每座寺參加萬佛論道會的除了住持與寺中維那之外，住持可另帶一個弟子。覺正本想帶上凈空，奈何了幸撒潑打滾，凈空又寵著這個師弟，只好帶上了了幸。
又因著北川寺日常來往香客太多，寺中其他維那離不開身，是以這前往都城的人就成了覺正、了安與了幸。
林鑠恰好要去都城談一筆生意，柏逐昔便借了護送他的由頭，蹭了祝策護送北川寺僧人的隊伍一道出發。
柏逐昔坐在馬車中，看著眼前一老一小笑得燦爛兩個光頭，再看了看旁邊閉目養神的了安，覺得人生有些沒希望。轉身撩了簾子出去，看見祝策騎著馬在一邊跟手下人交代要護好那一箱子書。
“祝九！給我一匹馬。”
祝策對她的情緒還停留在憤怒上，因著她說的那些話，這會兒也不想搭理她。柏逐昔看了一圈，沒有多余的馬，林鑠的馬車中又全是拿去打點的禮品和貨物樣品。只好坐了回去，繼續和了幸互相瞪眼。
她看了幸那坐立不安的樣子，就知道他是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問自己，又因著覺正在旁邊，他不敢開口。柏逐昔故意不同他搭話，就讓這小鬼抓心撓肝去吧。
她面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了安用手肘輕輕地碰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再逗了幸。她瞪了了安一眼，繼續看著了幸，時不時假裝要開口，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講。
就這么玩了一路，終于到了今夜休息的驛站。
覺正先下了車，她拎小雞一樣把睡得迷糊的了幸給提了下去，往了安懷里一扔。轉身向覺正行了一禮，問了自己的房間所在便走了。
她不愛坐馬車，搖搖晃晃一路，顛得她骨頭都要散了。
祝策似乎是想跟她說些什么，叫了她一聲，她沒理。倒是覺正停下了腳步，招呼祝策到自己房中去。
驛站的床都有些硬，她趴了一會，沒睡得著。
敲門聲忽而響起，是驛站的伙計，送了熱水來給她洗漱。
“進來吧。”雖然她不是很想洗漱，但也不能讓人覺得自己是個臭烘烘的人。
伙計進來之后門便關上了，那伙計放下水之后還沒走。
她已經很累了，不是很想睜眼：“放著就行，下去吧。”說著從腰間解下荷包朝那人站的方向扔去，這么多小費，買個清凈應該夠。
但那人還是沒出去，她才艱難地翻了個身，睜眼去瞧那人。
灰白常服，手腕上的念珠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了安將荷包放在桌上，端了水過來給她洗臉。水是兌過的，正溫熱著，是她一貫喜歡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