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昱無心聽玄璃對自己的抱怨牢騷,他只感,眼前的玄璃今日與上次會見蘭澤時又有不同。
也許是考慮玄璃本身性格與相貌,隱士們為她梳起的是將耳邊兩側余發各盤一鬟,直垂至肩的十字髻。
而頭頂上讓玄璃有所埋怨的,是云昱命人為她制作的海浪云紋珍珠金簪:層層疊疊的金色云浪涌動,云浪上方還雕刻著若隱若現的蘭花紋樣,搭配東海珍珠看上去十分精巧別致。
哪怕她臉上未有脂粉,顳部眼瞼的金色鱗片隨著燭火也是流光盈盈,如出水芙蓉不染纖塵。
因今日需同他一起早朝,玄璃也是一改上次素雅衣衫。
她身著晴山藍與落英淡粉相襯的金繡對襟襦裙,特地增加了寬度的裙擺闊大拖遝,讓她看起來確實不大靈動輕巧。
玄璃看起來,竟有些像之前云昱參與的佳節宴會上,其中那些精心打扮,盛服濃妝又韶顏雅容的女子。
我見云昱對自己的碎碎念沒有反應,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試探性地喚道:“云昱?”
“怎么?”他似乎剛才一直在走神,見我發話才將自己的衣袖收回。
“我今日這個頭發,好像不太方便戴斗笠?”我側身看了一眼,倒也沒見他拿斗笠來。
“不用,你既然與我一同早朝,日后便不必遮掩。”
他邊說邊伸出寬大衣袖內的右手,不等我反應過來,就一把握住了我的左手,將我帶出了清輝殿。
此時天色已亮,我與云昱一同坐在步輦上,他氣定神若地平視前方,而我則是惴惴不安地拉了一下云昱寬大的衣袖,湊近他耳邊說道:“你應該提前告知我一聲,我昨晚就早點睡,晚上我還意外地夢到了麟霜,問到一個關鍵問題時,我卻醒了。”
他一聽,神色微變,目視前方的目光轉頭落在了我臉上繼而問我:“你又無意間進入了妖族的心境?她教你什么?應對魔刀嗎?”
我有些尷尬地抿抿嘴,想到麟霜對暮雪的情感,我真是無從開口。
思量一會兒,我只是硬著頭皮回道:“我問了很多——要是我還能睡半炷香,說不定就知道最要緊的問題答案了。”
“所以你費力闖入妖族心境,只是去見一見你想見的麟霜?”云昱有些無奈。
云昱曾問過玄尹關于“心境”一事,得知那是修行極高后自身意識所演化出來的棲身之地,一般來說只有自身可通過冥想或夢境進入。
要是旁人闖入,向來費力而且不討好,因為那是對方完全主宰的境界。
若是在心境中遇難,現實中的自己也會昏死。
我見云昱轉頭不再看我,趕緊又湊近他的耳邊,急忙解釋:“我還知道了,你們口中的后半句預言。可我想不明白,這和你今日要我與你一起早朝有什么聯系?”
云昱忽然伸出手,我以為他是想讓我離他遠點,見狀就趕緊退回一邊。
誰知他伸手將我拉到他身側坐著,雖未側頭但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到朝堂,你只管扶著我,他們要對你有什么指點,不必理會。”
“可是……”我還想說些這樣做的弊端,但云昱卻余光嚴肅地瞥向我,再次重申了之前的話:“吾的玲瓏石,相伴我左右,何來不妥?”
還未說完,他便握住了我的左手,我只覺自己手指微顫,不知是擔心他這么執拗會造成糟糕的后果還是心里有什么其他緣由產生的悸動。
沒過多久,我便隨著云昱進入了云錦宮的正殿,也是世人口中的朝堂。
我無心去贊嘆觀察殿內的莊嚴宏偉,只覺紅木八方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