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她的是一位化了淡妝的女生,她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染著一頭粉色的頭發,但頭頂已經能看到剛長出來的黑發了,“你先坐一下,sherry很快就出來了。”
Sherry,她在心里默默念著這個名字,有一種難以抑制的緊張感。但面試的過程比她想象得要順利得多。她口中的sherry比她想象得要更親切一點。她是一個燙著紅棕色小波浪的女人,看不出具體的年齡,她猜大概就三十上下的樣子,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瞇瞇的,不容易讓人設防。
聽她說話,似乎林黎已經跟她說過很多關于自己的好話了,所以這次面試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在之前林黎的基礎上驗證一下,再加上她本身也有很出彩的履歷,她對這次的面試結果抱有難得的樂觀心態。
一周之后她收到入職邀請的同時收到了彭景竹給自己寄來的明信片。分開之后,他們再也沒有提過那件事了,但沒有提過不代表就不存在了,她盯著桌子上的明信片發呆的時候鄭天陽推門進來了。她嚇了一跳,忘記把明信片收回抽屜里了。
“怎么了?”她假裝鎮靜地問道。
“許弛顏這件事是怎么回事?”鄭天陽面無表情地問道。
她知道這件事總是會被她知道的,但是她沒有想到這么快,她原本想要在鄭天陽從別人那里知道之前先給他打個預防針的,但是因為找工作和彭景竹的時候她一直都沒記起來,“我上次回去的時候才知道我們父母之間認識,就一起吃了個飯。”
“吃個飯吃成親家了?”如果不是身邊沒有什么東西,她估計鄭天陽就要摔東西來表達自己的氣憤了。
“不是親家,只是我媽他們隨便說的玩笑。”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你媽不知道我嗎難道?他們其實根本不想讓我跟你在一起吧,還是說你覺得我丟你臉了?”鄭天陽的語氣越發的高昂了,這讓她有些想嘔吐,但是她不能沖動做事,越是緊張的情況她越要冷靜才能有最大的勝算。
“上次我媽讓你來的時候你不是拒絕了嗎?”論起翻舊帳,沒有人能比得過她,“難道你媽沒有跟我說過希望你娶一個‘本地人’嗎?”
“我媽不一樣,不管她怎么說,他們肯定是尊重我的選擇的。”
“所以你覺得我們家人都瘋了嗎?”她在那一刻終于找到了兩個人之間一直存在的矛盾——他從來,或是很少真的尊重過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你一直都覺得我家人不如你吧,我不是你的附屬品,你沒必要覺得我高攀你了,你要是真的愛我就也起碼給我和我家人一點尊重好嗎?不要每次在提到他們的時候都顯露出一副你媽最強的樣子。”她吼出來之后像是終于把胃里的東西嘔出來了。她知道這件事一直在困擾著她,當提到家人的時候,不管鄭天陽家里發生什么了,她總是用積極的眼光看待一個正常人在困境中會表現出的人性,但是當角色互換的時候鄭天陽卻帶著強烈的阿爾法男性的凝視作出不公正的審判。人性中的“沖動”和“激情”被解釋為“不合常規的瘋狂”,只要家庭的相處模式和他習慣的模式發生偏移,他就會露出輕蔑的神情。但過去的缺點在溫存的愛情美化下變得無足輕重。
“你媽本來...”他還沒說完,她就已經被逼到邊緣了,盡管她喜歡用逃避的方式來擺脫原生家庭對她的束縛,她還是不愿意別人對他們有一點點質疑。
“出去。”
當世界再次恢復到平靜的時候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重新拿出彭景竹寄來的明信片,一個許弛顏就讓鄭天陽跳腳成這樣,如果他知道了彭景竹的事情又會怎么樣呢?
她在黑暗中冷笑了一下,突然質疑起這些自我毀滅式的行為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