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并不說話,只是抹眼淚,足足有半個時辰,就這么讓這些人不停的說,直到所有人都累了,倦了,孫承宗才嘆口氣道:“你們都不必再勸!我意已決,明日便親赴京師向陛下請罪,這個薊遼督師,我不勝任,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不敢擋了你們這些能臣干吏的道!”
孫承宗說著對茅元儀招了招手,“拿上午的議事記述來。”
茅元儀急忙停筆,呈上了議事記述,恭恭敬敬的遞給孫承宗。
孫承宗揚了揚手中的簿子:“每次議事都有記錄,交代你們做的事情,你們從來沒有做到過!這是我孫承宗無能!但所有的罪責,不可能都由我一個人背,我會一項一項的向陛下說明,在退隱之前,讓朝廷知道你們這幫人都是些什么貨色!?陽奉陰違,趨炎附勢,光要軍餉要糧餉,坐吃山空,從來不做正事!”
孫承宗越說情緒越高昂,情緒越飽滿,戰力十足的樣子,全然不像六十歲的老人,倒像是四五十歲的中壯年之人一般。
韋寶氣定神閑的瞇著眼,恨不得找個錄音筆將老督師的話都錄下來才好,好動聽,好鏗鏘,好療愈呀,自己何事才能達到如此風采?鉗制謾罵,激昂有力的對著一幫至少是七品的縣太爺級別官員指點江山呢?
孫承宗的風采,風度,徹底讓韋寶沉醉了,醉心于權力的色彩斑斕中。
其實,即便到了孫承宗這種官場頂級,也不過仍然處于小爭的階段,卻是小爭的最頂級階段,小爭權勢富貴,孫承宗就代表著權勢富貴到達了巔峰之人的表現,好炫目。
孫承宗足足罵了一炷香功夫,近四百人全部垂著頭被罵,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與老督師的眼神碰上,有一個算一個,大汗直冒,本來這天氣就仍然十分炎熱,此時,更是一個個心里冒火一般。
孫承宗終于有了一個暫停,喝了一口茶之后,對著張鳳翼道:“張鳳翼!我此前已經向陛下上本子,請求撤去督師一職銜,督師和巡撫不能同時設立,以免令出多門!現在看來,我這本子是上對了!現在陛下還沒有回復,但是我在走之前,決定做一件事!你說遼西遼東沒有人想投敵,沒有人想投建奴?我說你是放屁!我看你張鳳翼就想投敵!”
眾人驚悚的一下子都抬起頭來,驚恐的先看向督師大人,再看向遼東巡撫張鳳翼。
張鳳翼嚇得魂飛天外,腳一下子打軟,晃動著身子,幾乎站都站不穩了,哭腔哀求道:“督師大人,我可什么都沒有說過啊?我剛才勸了一句,只是怕督師大人氣壞了身子,我見識淺薄,我認同督師大人說的,遼西遼東有人想投敵!”
“你現在又認了?那說明你還不算有眼無珠!那你說,誰想投敵?”孫承宗語氣愈發嚴厲起來。
張鳳翼被孫承宗咄咄逼人的目光逼的后退了兩步,看向在場眾人。
近四百人此時更是恨不得屏住呼吸,恨不得變成空氣憑空消失,生怕被張鳳翼咬上。
其實張鳳翼一直在偷偷與督師大人做法,他們是知道的,只是都沒有當回事,張鳳翼也沒有敢直接與督師大人對著干,只是不停的彈劾督師大人的心腹將領馬世龍而已。
大家看張鳳翼現在軟蛋成這樣,擔心張鳳翼狗急跳墻,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什么人都敢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