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考慮到此處的本質,倒也不足為奇了。
他走到三丈平靜水面中央,在離地九尺的空中,飄蕩著一團混沌色的氣流,其中有一道微弱的意志感受到了李魚的到來,氣流微微波動,那股令人感覺親切的呼喚再度傳遞出來。
“......神司淑慝,為天降祥,享茲典祀,悠久......”
李魚方才誦讀過的敕封神祇詔書內容從中傳出,尚未結束卻變成了另一道聲音:
“卑劣的竊賊!竟敢覬覦偉大神祇的榮光!”
李魚的出現似是賦予了這團混沌氣流智慧和一定的知識,兩道聲音來回出現,你來我往,爭搶不休。
前者如同牙牙學語的孩子一般,只會固執地重復那短短的一段封神誥命;而后者則像一個潑辣的女王,用高高在上的語氣不斷咒罵著李魚和另一道聲音,同時還有些氣急敗壞。
“瀆神者!你的所作所為將會受到無底深淵的懲罰!你的靈魂會被糊在無信者之墻上哀嚎萬萬年!”
這團混沌氣流便是如此,在李魚面前上演了一場精分大戲。
“果然是倏忽鑿混沌啊,”李魚思及《應帝王》中所載,若有所思,“南海為顯明之方,故倏帝為有;北海為幽暗之域,是而忽帝為無。倏、忽相遇于中央混沌,實則是有無二心會于非無非有之境,混沌之所以待之甚善,是因為有無二心混合為一中志。
“只是倏忽二帝猶懷偏執之心,妄嫌渾沌之無心,自謂穿鑿有益,于是不順自然,強為混沌開耳目,乖渾沌之至淳,順有無之取舍,致使混沌不終天年,中道夭折。
“乖混沌之至淳,順有無之取舍......我欲扶正滅邪,亦當如此行事。”
李魚思及在故鄉所學的一本《莊子集解》,結合其中所言道理,代入眼前所見現實,很快有了靈感。
他站定身子,手中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來一把銹跡斑斑的柴刀,正是方才雕琢神主牌位所用,被李魚幻化出來,拿在手里。
掂了掂手中的厚背刀,李魚滿意一笑,促狹道:
“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作為曾經的師者,教書育人可是我的職業任務啊!”
話音方落,便是一刀揮下,從那團混沌之氣中一掠而過,后者猛然顫抖了一下,大量的灰藍色氣流從中流溢而出,在面前化作一道女子身影。
那是一具長著手爪、肘蹼,有著蚌珠色死魚眼和褐藻色長發的藍綠色女體,立在波濤之上,渾身都佩戴著貝殼、珠寶之類的裝飾品,身披一襲由無數水母組成的淡紫色斗篷,聲音嘶嘶作響:
“瀆神者,接受你的懲罰吧!”
面對安博里的意志化身,李魚卻是不慌不忙,猶自有閑心以右手食指和拇指捏著下巴,評估道:
“果然,我以一刀分混沌,當先出來的,便是本來就‘有’,等同于倏帝的安博里意志,不過此處卻不是象征‘有’,而是‘惡’;至于代表‘無’的忽帝或者說象征‘善’的安鯉嘛,畢竟是我憑空捏造而出,若想成形,還是要慢人一步。”
就在安博里的意志化身之后,那團流失了大量灰藍色氣流的混沌之氣也變得清濁分明,最終沉淀下來,收縮、凝固,化作了一尊石人,線條粗放,面目一片模糊。
周圍本該風平浪靜的水面,猛然間滾動如沸,不復先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