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有邰鎮,龍門村。
村莊倚山分布,西邊有幾座不低的山嶺,當地人簡單地稱其為青山,也有說叫鳳崗山的,東臨漆水,西附周原,南鄰稷山,北眺梁山,是一處風水上佳之處。
村東有一塊不小的臺地,蘇家的祖宅就坐落于此,南北廡廊、漢闕形制,歷代多有封修,宅中各處都可見到題書、碑、碣等紀念之物。
而在祖宅之后,則有一殿享堂,享堂背后是覆斗狀的封土,其上芳草萋萋。
這正是大漢關內侯,蘇武蘇子卿之墓。
不過李魚今日來此,卻不是為了拜謁蘇武的。
在一群蘇家人的簇擁下,他依舊是白衣烏冠,腰系黑帶的打扮,只是還背著一個包袱,里面似乎裝了什么不輕的物事,沉甸甸地墜在他背后。
“李先生,您這次當真有把握嗎?”
一個白發蒼蒼的婦人走在最當先,回頭看向他,話語里有期盼,也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蘇夫人放心,李某此來,可是得了都城隍殿下吩咐的。”
李魚拍了拍胸脯,給眾人吃了一枚定心丸。
“是嗎,那老身就放心了,”婦人嘆了口氣,“若是玲兒真能就此安息,修繕城隍廟一事,我們蘇家定然會讓您和城隍殿下滿意的。”
這老婦正是昔年那蘇家大小姐蘇曲鈴的親母,如今不過數年時光,對方卻已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樣,這個年紀本該猶存的風韻不見半點。
說到底,熙寧七年至今也不過七、八年罷了,算算年齡,蘇夫人頂天也就是四十出頭,絕不該是這副蒼老模樣,只能說是蘇曲鈴的死亡,以及越蘇氏的出現給了她太過沉重的打擊。
除此之外,如今的蘇家家主,蘇曲鈴的生父也是抱恙在身,輕易不見外客,李魚此來便不曾見到對方。
“到了,”言語間,蘇夫人停下了腳步,“前方便是我蘇氏宗祠,李先生,接下來的路您也知曉,一切都拜托您了。”
在她背后,所有在場蘇家之人齊齊對著李魚俯身一拜,整齊劃一,沉默不語。
李魚點了點頭,看向面前已經來過一次的建筑物。
眼前是一座獨立于蘇家祖宅的庭院建筑,據說乃是得了朝廷賜封宗祠的殊譽后,由蘇家舊屋改建而來,顯得古老而破敗,哪怕年年都有修繕,但那股骨子里的暮氣還是難以遏制的散發開來,就跟如今的蘇家一樣。
當然,這與李魚無關,他此來只是為了完成自身的使命,了結當初都城隍給予的任務罷了。
蘇家狀況如何,日后該如何發展,都與李魚沒有半點干系,自有人來操心。
蘇氏宗祠有三間二外門,正門非年節祭祖不得開,哪怕是李魚此次前來,也只是從側門而入,踏入到了白石甬路之上。
一路深入,道路兩旁皆是蒼松翠柏,月臺上設著青綠古銅鼎彝等祭器,這些本該收入專門用來儲藏祭器、遺書的屋子之中,但自從熙寧八年越蘇氏第一次出現后,便被挪了出來擺放于此,再未收回。
入了正廳,只見內中香燭輝煌,錦帳繡幙,雖然薄紗制成的帷幕后列著蘇家一眾神主,卻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
李魚上次來蘇家時便進來過一次,此時毫不意外,只是踏步上前,轉過了正廳,來到了側房。
此處亦有神主牌位擺放,但墻上只孤零零地設了一個龕,龕前又只設了一方矮長桌,其上擺放著一些新出嫁女子慣用的鏡、尺、剪刀、雙喜等事物,俱都精美無比,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李魚翻看了一下這些物件,見其上光潔如新,沒有絲毫異狀,不由微微點頭:
“看來越蘇氏現在還是很安分的,沒有任何逃脫的念頭。”
他輕笑一聲,移開了供桌,又將墻上的神龕啟開,神龕中的小柜并無神主牌位擱置,只有一張杏黃色符箓壓在中間,其上以朱砂寫就,右下方有一枚朱色的小印,為“天下都城隍印”。
“城隍統轄一地陰陽生死,凡有犯鬼祟者,便可召請城隍神符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