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德王輕輕擺手,殿中忽然有云霧涌來,凝為一具**人體懸在空中,皮膚先被剝去,露出其下血管神經;經絡又被斷開,顯出五臟六腑。
整個過程不見半點血液,俱都是輔德王以神力擬化而來。
“‘......萬神為其民,皆隨人盛衰。此天地常理,若以神同城而善御之,靜身存神,即病不加也,年壽長久,神明佑之’、‘神長二尺五寸,隨五行五藏服飾’......實際上,最早的‘身中神’之論,正是出自一百七十卷《太平青領書》中,位列‘癸水’一部。”
城隍揮了揮手,先前的人體模型再度化作云煙消弭,整座大殿之中只得祂一人徐徐而談的聲音,顯得莫名嚴肅且凝重。
“孤方才所言,其二為虛無自然者,又曰凝靖虛無。你若是不能理解,不如仿‘身中神’觀點來看,將天地視作人體,那這些凝靖虛無的二等大神,便是與天地并生,同萬物為一,說一句身化天地也算恰當。
“以此而推,三為數度者,積精還自視也,數頭發下至足五指,分別形容,身外內莫不畢數,知其意。三等數度分別可見的存在,也就是那些僅次于凝靖虛無的‘身中神’們。”
“四為神游出去者,思念五藏之神,晝出入,見其行游,可與語言也。則是掌控天地法理的神圣,諸如陰陽五行之類。
“五為大道神者,人神出,乃與五行四時相類,青赤白黃黑,俱同藏神,出入往來,四時五行神吏為人使,名為具道,可降諸邪也。這一位格雖然與四等相似,但權柄卻是要弱上不少,僅能掌控一時一地之法理,就如寄藏你身的那位異域神祇一般。”
說到這里,都城隍總算停了口氣,給了李魚反應的時間。
李魚將輔德王所言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地回味了幾遍,稍稍消化了一些,于是出言問道:
“我曾在前朝的《藝文類聚》以及太平興國年間所成的《太平御覽》中見到過吳人徐整所編的一本《三五歷紀》,內中有盤古開天,死后身化萬物之言。
“按殿下所言,所謂元氣無為者,是否等于孕生盤古的混沌;凝靖虛無者,則是盤古本身;數度可見是‘氣成風云,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之類的大神通者;神游而返者為其后所現之物,大道神同者再后,如此如此?”
都城隍聞言閉目,思索了一番李魚言論,睜眼頷首微笑:
“雖不中,亦不遠矣。”
李魚聞言心中振奮,同時亦有所思:
“《太平經》與《黃庭經》俱都是漢末三國之際顯世,彼時道門未興,只是以太平道、五斗米道等形式散居各地。
“而《三五歷紀》亦是三國時期吳人所作,很難說這彼此之間沒有相互影響。盤古開天之真假,尚未可知。”
由于李魚所學專業緣故,他在閱讀一些宗教神話、民俗傳說之類的書籍時,總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去看。
一方面,他對于世間是否存在神秘側,是秉持中立態度的,且這一態度在穿越后已然轉為確信;但另一方面,他的專業學識告訴他,那些奇幻、瑰麗的上古神話若是按時間推算,先民們彼時尚處于茹毛飲血,刀耕火種的原始部落社會,根本不可能如神話中所言做出種種移山、分海一般的事跡。
畢竟歷史有實證,而神話沒有。
只是后來有了穿越世界的經歷,他才將這種觀念按了下去,開始在假設那些神鬼志異悉數為真的前提下進行求索,以期獲得一些有關上古時期的蛛絲馬跡。
方才都城隍所言,卻是再度勾起了他這股思緒,一時間不禁有些惘然。
“前世所閱典籍,如今依然可見。那這典籍中所載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若只是因為換了一方天地,假的就成了真的,那這些典籍,又為何會在兩方世界中一道出現呢?”
種種繁雜思緒于腦海間流過,李魚面色陰晴不定,神思陷入恍惚,似乎又見到了前世景物,看見了鬢有華發的父母,看見了熟悉的街區樓房。
“獨在異鄉為異客,唯有夢中暫得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