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蘇瑞也曾提過,武朝如今一年印發度牒約萬余道,大多都是空名度牒,這些度牒可不是讓僧道之流出家所用,實則是擔負起了如交子、飛錢一般的流通貨幣作用,具有一定的貨幣屬性,且比后者更受歡迎。
就連異世天水一朝亦是如此,東坡居士在杭州任知州時,就曾因水旱連災,廨宇弊壞,意圖賑濟災民,修完廨宇,于是上了一道《上執政乞度牒賑濟及因修廨宇書》,試圖以工代賑,募人納米出糶救饑。
度牒之貴重,可見一斑。
見李魚發問,蘇瑞本想按蘇夫人吩咐,輕描淡寫地揭過此事,但他一抬頭,卻是對上了李魚雙眼,不知怎地便吐露了心聲:
“這道度牒是改制后印發,比之以往更顯貴重,故而大夫人花了百三十千錢。”
用最簡單的匯率進制來算,一百三十千錢,就是一百三十貫銅錢,就是一百三十兩銀子。而以民間實際上采用的七八百錢便足一貫的進制來說,一百三十千錢,怎么也得有個一百五十兩銀子才差不多。
畢竟銅錢換銀是以緡貫計數,而非一枚枚銅錢數過去。
而如今邰城糧價,一斗米才約莫四十錢左右。
“這份禮,實在是太重了。”
思量清其中關系,李魚不禁感嘆一聲。
“應該的,”蘇瑞卻是笑道,“先生您得這樣想,我蘇家去了詛咒,以后年輕男女便可隨意嫁娶,子嗣香火不絕。為傳承計,這些禮怎么貴重都不為過。”
李魚聞言笑著搖頭,再看蘇瑞時卻見他面相有異,不覺輕咦一聲,而后恍然道:
“難怪蘇小哥如此言語,紅鸞星動,卻是要道一聲恭喜了。”
“先生您也看出來了?”被李魚點破好事將近,蘇瑞先是羞澀一笑,而后才道,“若非先生您驅了詛咒,我也不敢和萍兒坦露心意,她父母亦不會輕易允我倆在一起。”
雖然越蘇氏的存在只對蘇氏出嫁女子有威脅,但誰也說不清將外姓女子嫁入蘇家會不會同樣遇到此事,故而這些年來不得嫁娶的不僅是蘇家的年輕女子,那些蘇姓青年亦然孤身一人,只能有事沒事往樂運坊中廝混,排遣寂寞。
從這方面講,李魚所為,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存亡續絕了。
又笑著和蘇瑞說了幾句,李魚婉拒了其人幫忙的請求,揮別對方,抱著一堆事物返回了城隍廟中。
他略略清理了一番,便將新送來的桃符貼在了西廂房的正門兩側,他平日里起居便在西廂房中,城隍廟正殿是修行所在。
只見被漆成黑色的木門兩側,掛著寫有聯句的暗紅色桃木板,上聯是“三陽始布,四序初開”,下聯為“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至于門神,李魚倒是不曾貼掛,畢竟在這城隍廟中,有什么門神還比都城隍本人以及座下三十六署司之主更顯靈應?再不然,他也可以把安鯉之相繪于門上,總比那不知是否存在于這方天地的神荼、郁壘二神更為有效,那不知成神了沒有的秦瓊、尉遲二將亦是此理。
掛好桃符,李魚又出去買了些酒肉,回來后洗漱一番,換上新到手的道衣,見天色已晚,正準備搬一副桌椅到庭院,月下獨酌,邀影對飲,忽然靈覺一動,轉頭看向庭院一角。
只見廊下幾叢頹敗花木間,一名青衣女子立于其中,俏若春桃,嬌似牡丹,朝自己微微一禮:
“奉城隍之命,請李先生赴守歲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