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權力的地方就有斗爭。
奉軍入駐權力中心、張作霖成為北洋政府當之無愧的掌門人后,這種斗爭更是到達了白熱化的程度。
郭松齡和擔任奉天省高官的“財神爺”王永江一樣,不愿見到民眾流離失所,軍閥內耗,主張“精兵強卒、保衛桑梓、開發東北、不事內爭、抵御外侮”。而士官派首領楊宇霆則善于揣摩張作霖的心思,極力主張奉系勢力向中原地區發展,深得后者寵信。
楊宇霆天生聰穎,16歲便取考中秀才,大清廢除科舉之后赴日本士官學校留學,所以他率領的政治派系叫做士官派,與郭松齡為首的土鱉軍官學校畢業的陸大派并駕齊驅,甚至在張作霖當政時更勝一籌。
郭松齡在行軍打仗上面有大才,卻也恃才傲物,頗以一身風骨為榮。又因為他性格耿直,不屑于逢迎拍馬,在事后分賞上便難免落了下風。
張作霖原先預定由姜登選去接江蘇,郭松齡去接安徽。不料楊宇霆也想要個地盤,結果楊宇霆去了肥美的江蘇,把姜登選擠到了次一些的安徽,郭松齡則落了個空。郭在作戰中身先士卒,冒了極大的風險,結果得到的待遇遠遠不及兩個他瞧不起的廢物,心中自然極為不滿。
事實證明,楊宇霆、姜登選確實不如郭松齡,兩人去了江蘇、安徽沒多久就斷送了三個師的兵力,將蘇、皖兩省齊齊丟失。奈何他們二人精通文過飾非的藝術,丟了地盤回來后,在張作霖面前依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郭松齡在奉系軍閥士官派當道的執政上看不到未來的希望,他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精神導師孫中山能夠執掌大權,或者更加開明的張學良早日繼位,將積弱的中國從漫長的內耗中拯救出來。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孫中山于1925年春溘然長逝,留下革命未成身先死的遺憾。
也許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郭松齡曾為偶像流下若干淚水。這無奈并且悲傷的命運,難道中國的軍閥內戰當真要一直無休止地進行下去么?
壓到最后一根稻草、讓他決定轟轟烈烈大干一場的,大概是張作霖不惜同日本人與虎謀皮也要上位的野心。
1925年10月初,郭松齡作為奉軍代表前往日本,偶然間得知張作霖擬以“落實二十一條”為條件,取得日方供給的軍火,從而進攻馮玉祥率領的國民軍。此事激起郭松齡的強烈憤慨,認為“國家殆危到今日這個地步,張作霖還為個人權力,出賣國家......無論如何不能茍同。”
10月下旬,張作霖命令郭松齡去天津部署進攻國民軍的事宜。他干脆抓住這一時機,安置親信,與馮玉祥結為聯盟,為倒戈反奉作準備。
11月13日,張學良在天津召集郭松齡、李景林等將領開會,傳達向國民軍進攻的密令。郭在會上公然抗命,痛切陳述不可再戰。馮玉祥、李景林暗中共同支持郭軍反奉。
21日晚,郭松齡發出討伐張作霖、楊宇霆的“清君側”檄文電報,提出三大主張:一是反對內戰,主張和平;二是要求禍國媚日的張作霖下野,懲辦主戰罪魁楊宇霆;三是擁護張學良為首領,改革東三省。
23日,郭松齡率領著七萬大軍,氣勢洶洶、浩浩蕩蕩向奉天進發,一場血戰即將拉開帷幕。張作霖乍聞噩耗,還是頂著張學良的名頭,差點以為兒子要造老子的反。弄清真相后,他速速指派與郭松齡情同手足的張學良前去平叛。
24日,張學良匆忙趕到秦皇島,希望勸說郭松齡罷兵言和。要知道,郭松齡的部隊,其實就是張作霖劃分給張學良的精銳部隊,自家人打自家人,真是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27日,面談要求遭到拒絕后,張學良給郭松齡寫了一封勸解信,信中言辭懇切:
承兄厚意,擁良上臺,隆誼足感。唯良對于朋友之義,尚不能背,安肯見利忘義,背叛家父。故兄之所謂統馭三省,經營東北者,我兄自為猶可耳。良雖萬死,不敢承命,致成千秋忤逆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