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胡亂蹬的小腳蹬去心底那抹旖思,玉子媯似夢方覺,頰邊忽然莫名發燙,匆匆凝力撫過她腳背上的傷口,便慌慌張張背過身去尷尬的抓抓后腦勺。
一絲溫涼的神力自腳部灌入全身漸漸擴散,好像和風吹散了腳底的痛意,讓姒黎倍感心振神怡,轉而瞥到玉子媯略泛紅的側臉,她也莫名其妙像被傳染了一樣臉紅成一片。
急忙穿好鞋襪下榻,將村民送來的東西全都還回去:“各位,我等此番也算功德一樁,不求回報,大家的好意心領了,都收回去吧。”
說罷將自己的貼身物件收拾進指玨中,復對郭旭辭行:“這幾日多有叨擾,好好照顧靜兒,我們還要趕路,既然旱禍已消,就不多留了。”
郭旭卻問:“二位可是要進城?”
姒黎點點頭,這處已至王都邊境,毗鄰南勐泐州,而她要去西原彧洲尋滅蒙鳥,出境必須向各州府呈牒,由州府司戶勘驗才可過關。
雖說玉子媯可騰云駕霧馱她,不必如此麻煩,可那滅蒙鳥乃神鳥,緣分到了說不定半路就自己出現,故此該走的路一步都不會少。
郭旭自然曉得公驗路證的流程,明知故問只是為了接下來好開口,他略躊躇片刻,才道:“實不相瞞,我原是州府溫司戶家的教書先生,與溫家小姐合契同情,共結絲蘿良緣,奈何實在窮困給不了溫小姐錦衣玉食,落得如今妻離子散。”
頓了頓,又道:“二位可否一道帶我進城,如今有了玉公子相送的金玉,我想將溫小姐重新娶回來……她一定也在等我!”
姒黎看到他眼底磐石不移的堅定,那里面有著對妻子無盡的思戀,又織著濤濤綿綿枯嘯的哀傷,但她并不為此感動同情。
她轉眸望向死死抱著玉子媯小腿的靜兒,腦子里盤算著若帶上郭旭和靜兒,此去豈不得對這父子兩的人身安危負責,實在麻煩,她又不是去游玩。
可各州府的司戶做事向來拖沓如滾芥投針,郭旭既然曾在公家任職,庶幾熟悉公驗流程,倒省得她自己去搗騰浪費時間。
果爾權衡再三,姒黎同意帶上郭旭一道進城,郭旭喜之不勝,當即把玉子媯送他的金玉分了大半給村民,留一半娶妻,收拾好衣物和靜兒的玩具,三人就在村民的簇擁和不舍下離開了村子。
老村長感念大恩,帶領全村人修葺了座觀廟,村里的手藝師傅還用梓楠木雕刻了姒黎的塑像供奉,只因大家都堅信這位女術士有朝一日定能飛升,這也讓姒黎無意中悄然增強了修為,此乃后話暫且不表。
且說三人一兒出了村子,過了些紅杏芳林,穿了趟柳陰小徑,便是日落西山才至城中,這南勐泐洲地勢特殊,境內頗多仙山雨林,且明明已入晚秋,此地卻如暖三春。
城中各路通衢,人煙積湊,處處金頂琉瓦瓊閣,招提寶寺數不勝數,南泐侯乃佛教信徒,故此不像中原追求道教。
百姓著服亦與中原大相徑庭,頗有異域風情,男女老少皆是素裹筒裙,男子額間束錦綢,女子僅盤丸鬢綴雞蛋花無過多裝飾,卻是個個長得水靈嬌俏,纖瘦苗條,那腰軟得跟水蛇似的。
玉子媯挑剔,領著眾人尋了間勉強滿意的酒樓暫歇,而郭旭思妻心切,想先去看看妻子,飯也顧不上吃便領著靜兒匆匆辭行。
溫司戶府。
郭旭牽著靜兒在溫府門前蹙踅了好一陣,巷尾的孤鶩爭飛落霞,墻頭的白蘋舞弄清影,余暉如瓊玉打亮了門前的赭石獸雕,傲視著眼前卑如蜉蝣的郭旭,顯得他愈發格格不入,就像賤民誤闖了天宮。
他愧低下眼眉,怯怯遮住粗陋的敗絮布衣上幾塊突兀的補丁,猶豫再三后,終于小心翼翼的叩響了眼前的紅木大宅門,也叩斷了這一世情緣妄念。
第三下后,門終于開了,里面出來個門童,錦衣繡襖、狐服貂裘,臉色端的桀驁張揚,更多的是不耐煩,畢竟像司戶府這等高官豪門,拜訪都得提前三天下帖,故此郭旭突然叩門就顯得很討嫌。
再看到郭旭渾身寒酸落魄的乞窮儉相,全身行頭加起來都抵不上自己的一雙鞋,門童頓時像躲瘟疫似的退回宅內,掩著鼻子大罵:“哪來的屠沽賤民,去去去趕緊走!”
“貴人!!”
郭旭連忙伸手撐住正要關上的大門,急急解釋:“煩請貴人通報一聲,草民郭旭求見!”
“嘭!”
話音未落,門已經重重砸上了,溫夫人恰巧路過院子,看到門童便問:“門外是何人求見?”
門童一臉晦氣的回話:“稟夫人,是個窮酸乞丐。”
“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