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無比珍惜來之不易的情感升溫,但就像燒開的水一樣,晾一晾再熱的水也會變涼。陳沐沒有想到離別發生的這么措不及防,她都沒有絲毫的準備面對邱程皓的驟然離開。
邱程皓今年研究生畢業,收到了江蘇電視臺的實習offer,今天是他在滄州的最后一天,也是他的生日7月20號。幾個編導老師和同學們商量好要給邱程皓辦一個歡送會。
安瑤和昭夕都已經收拾好準備下樓,只有陳沐還坐在床上捂著層被子,看《午夜兇鈴》。緊張又認真的神情好像她不知道邱程皓今天過后要離開一樣。
“走啦,汪老師說大家都在樓下了,馬上就切蛋糕了。”安瑤想拽下她的被子,她卻死死拽著不撒手,甚至還往上扽了扽遮住了半張臉。
“我不去了,我不喜歡太熱鬧的環境。”她不敢看安瑤,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盯著一個被暫停的電影畫面。似乎是怕安瑤看她一眼,就能從她的眼神里發現什么。
“好啊,最后一面你都不去見,可能以后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后悔死你。”陳沐聽出了何昭夕的激將法,但她絲毫沒有反駁的余地,何昭夕說的沒錯,河北和南京距離914.5公里,如果不是刻意去見,這次的分別真的就是一輩子了。
她把手機扣在床上,手機殼里是她洗出來的幾張邱程皓的一寸照片。她把手機殼卸下,照片倒扣過來,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很少這樣全素顏,甚至連口紅都沒有涂。今天這樣的場景是不是應該眼圈發紅,精致打扮,再寫一封長長的抒情信才能聊表不舍之情,但她沒有。
她心情平靜,不施粉黛,把最冷靜最真實的自己展示在邱程皓面前。又或許哭哭啼啼全然無法表達她的感受,只能依靠冷處理,最起碼能保證她自己不受傷害。
今天晚上有大暴雨,不知是為了烘托離別的氣氛,還是老天爺都在幫陳沐阻止邱程皓的離開。那老天爺可太天真了,暴雨能阻止的從來都不是想離開的人。陳沐輕哼了一聲,在室友擔心的注視下出了門。
教室的桌椅都被堆在一旁,正中央是一個巨型生日蛋糕,同學們都在嘻笑打鬧,墻上掛滿了氣球和彩燈,很漂亮但…也很刺眼。邱程皓和幾個老師坐在一起聊天,但陳沐看的很清楚,負責說笑打鬧的不是他,就像汪老師評價他一樣:我們聚會時你們邱老師也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好的”。
這樣的他,陳沐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喜歡。她自己都感覺很驚訝,原來她有一天也會不管一個人的出身、脾性、身份、未來的發展前景怎樣,只是純粹又虔誠的這樣愛一個人。她知道這是“愛”,比“喜歡”要高級一點點。想到“高級”這個詞,她自己都嗤笑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被室友拉著坐在了離老師們很近的位置上,陳沐一伸手就能碰到邱程皓。她只是悶頭喝飲料不敢說一句話,假裝不在意又怎樣,她內心還是很慫很慫。從旁人的視角來看她一直在很認真的看著手機,似乎是在處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其實,她從鬧鐘翻到了日歷,從日歷翻到了編導自習室,她甚至懊惱為什么沒人給她發消息,即使只來一個提示音都能讓她心安理得的低頭久一點。
“程皓去南京趕緊找女朋友吧,都25歲了,不談戀愛也不合適啊。”說完幾個老師就自顧自笑起來,陳沐下意識的去看邱程皓的反應,他只是配合的陪著笑,手指摩挲著手里的礦泉水。汪老師說過,他不喝酒。
那天那個多事的男生不知從哪冒出來,自然的把手搭在邱程皓肩膀上,嬉皮笑臉的說:“不用各位老師操心,我們已經有人選了。”汪老師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問:誰啊?那男生顯然是喝酒了,說著就要轉身指向陳沐。
陳沐從心里早就千刀萬剮這個男生無數次了,她猛然站起身把那個男生剛要抬起的手按了下去,大聲的喊了聲:“汪老師!”,教室里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陳沐身上。安瑤皺起眉拉著陳沐的衣角示意她坐下。
陳沐忽然粲然一笑,“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她明顯感覺到在座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一瞬間教室又熱鬧起來,她給了兩個室友“別擔心”的眼神就跑了出去。
陳沐后來在南京也總是回想起這一晚。她總是想著如果那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心之所向,那么她和邱程皓之間的距離是會被拉近,還是從此不會再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