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短得不像話,元宵節看完花燈就開學了。
新學期徐如歌和原擇依然拼命學習,早到,刷題,互相監督,伴隨著些小互動。
她每天晚上多學了一小時,越來越累,課間總想趴桌子上睡覺,教室里趴倒一片,爭分奪秒睡六七分鐘,有原擇在身邊,這幾分鐘睡眠質量都奇高。
耽誤學習的不是談戀愛,是情況頻出的玩感情,而幸運的是,他們兩個躁動不安的心相互深深吸引著。
他們學校這學期開春季運動會,分校開秋季,不同校區時間錯開,無論哪個開運動會,所有體育老師都會湊在一起,正式盛大。
每個人最多報三項,徐如歌和原擇都報滿了。
擔憂了一個星期的事還是發生了,太陽雨很不給面子的突然下起來,又急又猛,迅速打濕了橡膠跑道,枯燥的暗紅變成了鮮紅,看臺上的人都往原本用來遮陽的傘下躲,表情激動地擠在一起,沒遮擋的就兩個人湊活頂著一件外套,嬉鬧“抱怨”著這場雨。
沒人為這場雨感到掃興,少年總是追逐既定之外的意外,特殊,轉機,讓無波瀾的青春,肆意蕩漾開。
稚氣而不講理著。
就如同在最后一刻到來之前,每個人都相信自己為什么不能是那匹沖破黎明的黑馬,沒人可以打敗他們朝陽般不息的熱情。
你有大把時光,怕什么!
徐如歌朝觀眾席相反的方向跑去,國旗隊是第一個方隊,襯衫黑褲的男生們站在操場出口,她趁著雨亂,淹沒在人群里,紛亂中眼里只有那片還未散開的鮮紅,沒有人知道她的終點,雨絲便沒有負擔的加重她發的重量。
這些涼意也同樣斜斜觸到原擇的發絲。牽引著她肆意奔跑,無論是躲到他懷里避雨,還是和他一起享受這場意外之喜的清涼。
當他在隊伍里舉著紅旗,瘦削挺直的身軀走過主席臺時,周圍瞬間羽化,她想拽住他干凈整齊的襯衣袖口,用手指勾勒上面那枚小紐扣的輪廓,朝他沒心沒肺地笑,怎么舍得碰到他,他那么好。
北方的雨鮮少有江南煙雨的溫婉,急促得爽快通透,淋滿心口的快意。
眼鏡上落了雨,模糊不清,徐如歌把它摘下來握在手里。
看不清臉,她根本認不清人,只能茫然地搜尋著體型相似的,茫然卻不無助。
往體育館里急忙撤退的人群里,有一個高挑的身影面向她定定站在那。
雨幕里,凝視著她。
徐如歌跑步的腳步不自覺放慢,變成走,一步,又一步,慢慢體會著每分每秒敲進心底的雨點,他的臉隨著一點點距離的拉近,漸漸清晰,像看著早晨的陽光一縷縷沖破天際,灑在身上,暖意點點攀滿全身,她的笑容越來越明艷,桃花瓣一樣柔,朝露一樣清澈。
每近一步,全身都在叫囂著,牽住他,困住他,抓牢他,占據他的眼。
永遠。
原擇右手叉在兜里,站得筆直,看著她跨越足球場向他跑來,她用雨里最驚艷的笑容,讓一切重要的,無所謂的都成為了背景,這場雨,似乎只是為了讓他,深深記住這天,永遠無法忘卻順著發絲向下滑動的雨點,和她鞋旁踩起的水花,水洼一發不可收拾地蕩漾著,波瀾起伏了很多年。
難以忘卻。
刻骨銘心。
后來她回憶起那年的這場雨,似乎上天就為了讓她記住三個人,能見的躲避不見,再見不到的思念到流干了眼淚也只是一場夢,黑夜里剝掉一身虛假靚麗的偽裝嘶吼哭泣,想依靠的一個不在身邊,走的走,丟的丟,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也許那天她拿了跳高第一,也許雨里如愿撲到了他的懷里,也許她還是在等爸媽回家,很多細節反反復復折磨著她,不肯放過她,掐著喉不肯讓她喘一口氣,拼命錘著頭,懇求抹殺掉這戲劇般耍弄她的一天,哪怕模糊不清,支離破碎,不要清晰十足地如同一個鐘表,秒針走動的聲音震耳欲聾。
啊啊啊啊——!!
其實她早該料到!
一切都有預兆。
那個一周前夜里父親在她額頭落下的吻。
哥哥說為了工作要出國幾天時眼底壓不住的慌亂恐懼。
可她沉浸在美好的慣性里,放松了所有警惕,傻傻地,單純地,等著他們回來,等著他們回家,毫不知情,愚蠢地狠狠撞爛身體,撕裂了靈魂。
老天和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