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又抿了口茶,假裝不懂,“為何好奇?你做的事我有幾件猜得透的,要是事事都好奇,豈非整日活在憂慮中。”
怎么可能不懂,偏偏只能懂裝不懂。
少年清楚云止的態度,沉默半晌,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也給自己倒了杯茶,裝模作樣的與她碰杯,像是在對飲。
“太常寺卿的小公子甚是聰慧,令人見之歡喜,阿止覺得呢?”他問。
裴祁口中的小公子,自然是今日同云止親近的那個稚童。
少女垂眸,回想起小男孩粉雕玉琢的面貌,奶聲奶氣的嗓音,唇邊不由自主泛起笑意,卻并未應承裴祁的話。
這話應不得。
她又喝了口茶,只覺自己不應下榻,她應一覺睡到晚間,然后以養傷之由把裴祁轟出去。
少年見此,捏著杯沿的手指緊了緊,指尖發白,面上卻是笑著,眼角眉梢隱隱彎起,“我卻覺得那孩子討人喜歡,白生生的,又似乎極擅言辭。”
哄的他的阿止反過去幫他。
“你是太子,既然你這般覺得,那自然是無錯的。”云止應和道。
她這句話的意思只有一個:因為你是太子,所以我才這么覺得,并非真情實意。
“那阿止呢,阿止如何認為?”只是裴祁又何嘗不明她的言外之意,將話題繞了回來,似乎無論如何都要云止正面回答。
少女放下茶杯,轉過頭來看向裴祁,抿了抿唇,神色認真地道,“我不喜歡孩子,一點都不。”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是如今的處境根本不允許她喜歡。
裴祁唇角上揚的弧度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正常,像云止裝作不明白他舉辦宴會背后的含義一般,也裝聽不明白她的話。
“阿止說的是,再如何天資聰穎的孩子,若非自己親生,要想心生喜愛終究不是易事。”他道,轉而頓了片刻,呷了口茶。
水漬映上他的薄唇,襯的顏色更加鮮妍。
他彎著眉眼,嗓音輕柔,“血濃于水,若是親生骨肉,想來便不會如此了。”
終究還是躲不掉,裴祁想說的話,千方百計都會說出口。
云止垂著眸,握著茶杯的手松開,轉身走向床邊,并不搭理裴祁,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少年又一次看向她的背影。看她慢悠悠地縮進被窩,又將殘留余溫的被子裹緊,然后翻了個身背對他。
無論是一句話不吭,還是裝作看不到他自己睡自己的覺,總歸云止的一舉一動都在深刻地表明她的抗拒。
甚至背對著背對著,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睡了過去。
裴祁抿唇看了片刻,并未去吵云止,他知曉阿止如今有午睡的習慣,若是不讓她睡夠,那剩下的半日都會不清醒,要是被吵到,她會惱的。
他只是來到床邊,靜靜地注視著少女的睡顏。
回想起云止今日對待太常寺卿家小公子時溫柔的語氣與柔和的神情,裴祁的面色也不由松動幾分,輕輕撫摸著她的臉,眉目舒展。
若當真有孩子。
阿止定然會是這世間最好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