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個月,發生的一切讓所有人事后回想起來還震驚不已。那件事速度之快,讓大家還沒明白就已經結束了。一開始似乎都很正常。作為質控部的負責人,杰開始巡視工廠。他的助理姚咪自然隨行。可是慢慢地,如昕開始聽到公司里有同事在聊,說姚咪在工廠仗著杰的勢,對工廠頤指氣使態度惡劣。甚至還有人說杰作為質控部老板,但在工廠幾乎沒見他碰過產品。倒是姚咪,技術不懂幾分,卻指手畫腳瞎指揮,以致于工廠疲于奔命,大大打亂了工廠的生產計劃,就連成本都增加不少。工廠紛紛向公司投訴,或者要求加價。業務部門和報價部門也十分煩惱,抱怨頻頻。技術部門隸屬于質控部,幾個技術助理也在竊竊私語,說姚咪對技術部的幾位頗有資歷的師傅說話十分不客氣,讓人側目。
爆發發生是在一個周五。如昕是下一周的周一上午才聽說,技術部的詹師傅要離職了。這位詹師傅,公司一開張他就來了,已經在公司服務了二十多年,工作兢兢業業,頗得大家的好評。前些年公司投資的兩家工廠因為管理混亂,貨物不能準時完成,且品質不良被客人索賠。廠長頻繁換屆的空檔期都是詹師傅被派過去臨時管理。他毫無怨言地上午管工廠下午回公司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后再回到工廠加班。這樣的人,怎么會如此突然地要離職?
后來如昕才知道是姚咪要求詹師傅檢查外地工廠寄過來的一套產品的技術數據。但是這家工廠之前因為沒有按詹師傅要求的技術流程生產,這套產品已經被詹師傅要求停產了。可是這家工廠不但沒有整改,還強行上線將這一批貨做了出來,然后假惺惺地寄樣品過來檢查。詹師傅自然不從,沒想到姚咪自己沒搞清狀況還大發雷霆,嚷著說:“我的團隊里不允許有你這樣不配合的人!”詹師傅憤怒之下,將一件貨丟到了姚咪腳下,也許還砸到了她的腳。這下可好了,姚咪又哭又鬧,說詹師傅打她,打電話給杰,說要開除詹師傅。
不知杰是被姚咪給混淆了概念,還是腦袋里進了什么水,或者他另有所圖,居然立刻就打報告給了思怡,思怡竟然也同意了。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詹師傅發信息給鄒董,說感謝公司這些年對他的照顧,他就要離開了,希望老板以后保重身體,生意興隆什么的。鄒董首先打電話給詹師傅,說:“你哪兒也不許去,有我在一天,就沒人能讓你離開。”又打電話給黃總,叫他徹查此事。
如昕不是沒想過,思怡跟杰可能是想慢慢替換掉公司一些比較老資格的員工。因為這些員工有鄒董和黃總做靠山,思怡沒有辦法掌控他們。思怡啊思怡,就算你是想這么做,也不是以這種方式啊親,看這事兒給鬧得。如昕唉聲嘆氣。可是那段時間思怡正在世界各地搜尋最新的流行趨勢和產品,并不在國內。事情的結果是姚咪被開除了,并且沒有通知杰。明面上公司給出的原因是她能力不足無法勝任工作。杰在事后找如昕聊過一次,表達了他對這種比較老的,各種關系錯綜復雜的公司的態度。還說他很失望,公司開除姚咪的理由簡直是一個笑話。他的助理,工作能力如何都沒有人問過他哪怕一句話。他沒想到黃總不尊重人至此,完全視他為無物。如昕無言以對,公司開除姚咪,還需要什么理由嗎?公告上說的話根本就是為了完成公告的套路湊字數而已,根本沒有人會當真好不好?
公司沒有再跟杰配備專門的翻譯,他有事只好跟質控部一個略通英文的品控小主管溝通。而且經過詹師傅的事,質控部雖不說把杰當成仇人,也是陽奉陰違。招聘新的質控經理這件事也似乎沒有了下文。不知道黃總跟杰說了什么,總之沒過多久,如昕聽說杰也要離開了。因為思怡還沒有回來,如昕去給他送行,握著咖啡杯她卻不知道說什么好。杰看出了她的糾結,反而笑著說:“Jenny,不要這樣。我只是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面。”他說公司處理姚咪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才是真正的目標。如昕張了張嘴,想告訴他自己有一次無意中在一家咖啡廳好像看到黃總和姚咪在一起,而且她還聽到有謠言說杰和思怡關系非同一般。鄒董下此狠手是怕公司以后落入他人之手。但她終究什么都沒說,只舉了舉杯說:“我明白。杰,祝你前程似錦。”
如昕把這些事講給齊禹聽,說自己實在想不通像杰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這么快就走了。齊禹只是說:“就知道他呆不久。VG是美國公司,他平時主要的工作對象都是美國人。就算在中國呆了許多年,也完全跟不上有些中國公司的宮斗水平,完全不在一個段位。”他又告誡如昕:“你別多事,也不要跟黃總起正面沖突。”如昕答應了。齊禹悶悶地說:“早叫你回來,呆在那烏煙瘴氣的地方干什么?”如昕干笑著說:“我老板不是還準備對我委以重任么?怎能錯過這個機會,亂世出英雄。”齊禹哼了一聲:“當心出師未捷身先死。”如昕跟齊禹在一起,向來嘴巴比腦子快:“不是還有你么?”待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么,不禁懊惱地咬住了舌尖。齊禹卻在電話那頭笑了:“知道就好。”
思藍終于回來了,但她并沒有把錢要回來,損失了大約四百萬歐元。公司召開了緊急董事會商討此事。如昕還沒有資格參加董事會,但這次會議的結果就像一個重磅炸彈,把所有人炸得找不著北。那天,思藍一進如昕辦公室,就直接在沙發上躺下了。如昕走過去,看到思藍用雙手捂著臉,問她:“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思怡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
“上周開會,她跟鄒董大吵一架。說都是他縱容我,搞得公司損失那么多錢。還說鄒董從來都不相信她,她在公司工作這么多年,一點意義都沒有。所以她決定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