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尸體誰也不知是否徹底死去,還是依然活著,亦或是懷著亡者的怨念。
只是那空洞的眼眶,會時不時對著黃泉邊的生者一掃而過,讓人手足冰涼,毛骨悚然。
一道黑影飄到了這瞇眼的少年身側。
陰柔聲音響起:“黃泉通往陰間,只不過流經這里,而我們三處聚落正被這三岔支流分開,彼此接壤,如果想要抵達對方的地域,只要踏過奈何橋就可以了。”
“老師見多識廣。”
“這一次...你不可以出手,我們帶你來只是讓你看看,如果情況不妙,會有人立刻帶你離開,返回鋸齒深淵。”
佘巴瞇著眼,唇長而撕裂,看不出喜怒哀樂。
那黑影道:“雖然同是未曾參與過葬禮,但鐵囚冰原的怪物...與我們相差太大太大,他們每天只有三個時辰擁有理智,其余時候全是在瘋狂里。
虐殺最弱的我們,就是他們的喜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佘巴的神色。
沉默。
只剩重甲碰撞,以及詭異詛咒之音的輕輕彌漫。
“佘巴,你可曾遺憾,那位大人選擇了最弱的我們?或者說...你可以曾愿意支持著‘陰間與人類共處’的愿求?”
“老師說的有點多了。”
“呵。”
黑影發出奇異的笑聲,“那活著吧,佘巴,你是我們鋸齒深淵唯一的希望,或許也是整個人類存活的關鍵。”
瞇眼的陰柔少年忽然道:“老師,你不憎惡人類么?”
黑影不知怎么回答,她自己早已不似人類,裹在那鐵黑色袍子里的身形除了一層皮,和人類再無相似,這個問題,讓她陷入了沉默。
安靜。
只剩匆匆的步伐聲。
良久,這鋸齒深淵里,負責教導佘巴的怨物系老師回答了:“其實,我恨的只有那幾個人而已...我離開人間上百年了,那些人早就死了吧?
但我弟弟的從孫從孫女,說不定正好好的活在陽光里,帶著這深淵大雪里看不到的溫馨笑容,聊著天,玩著人間孩子的玩具。
我雖然沉淪在黑暗的詛咒,但有時也未曾沒有后悔,自己為什么要任性的走出這一步?
可是我走出了,就退不了了。
這就是我的想法...”
黑影又仰頭,看了看遠處不少飄蕩匍匐的“惡鬼”,以及穿著黑甲的守夜人,怨憎,甚至可怕的屠靈,輕聲道:“也是他們的想法。”
佘巴笑了起來,帶著無比諷刺的笑:“沒想到老師作為頂尖的閃靈,藏著無比的怨恨,卻依然對人類抱著這么一份仁愛的心,不可笑么?不可笑么?不可笑么?”
他連續質問三聲,終于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黑影沉默了,靜靜飄在他身側,再也無言。
...
...
夏極坐在了高達二十余米的紅繡墓碑前。
亂葬崗方向,忽然走入了第二個人。
高挑壯碩的身影,全身穿著陳舊的鎧甲,黑圍巾在脖子間纏了一圈又一圈,遮住下巴與嘴唇,露出其上高挺的鼻梁,以及一雙冷酷的瞳孔,左眼之上有一道斜斬的刀疤,這使得她整張面孔充滿了駭然的味道
她頭發很長,但每數百根就會扎成一個小辮子。
辮尾的飾品很獨特,是簡易金屬做成的風鈴。
也就是小鐵管捏扁,然后在一一束在發上,因為中空,在奔跑起來的時候,可以發出尖銳的呼嘯,由此可見,這不是個刺客,而是一個喜歡與人正面硬剛的女人。
這女人只是靜靜看了一眼在二十余米高墓碑前的夏極,發出聲嗤笑,然后就默默的去到了一個小型的墓碑前。
閉目。
墓碑里很快爬出有著人臉、利爪的漆黑影子,向這女人爬來。
她在極盡的忍受著生不如死的煎熬,以獲取力量。
良久,她舒了口氣。
然后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看那最高墓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