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隔著棚欄親眼看到,為了驅趕鄉親們盡快上路,這些軍士竟將小人父母剛剛分發給他們的吃食奪了去,扔在地上踐踏,以相威脅。家父見狀不忍,心如刀割,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敢上前阻攔,只得在家母的攙扶下,返回城里,向俺哭訴。俺本想返去替父母與眾鄉親與那為首的軍漢理論,可怎奈俺今日當值,不敢擅離職守,心中窩火憋屈,又為眾鄉親命運悲戚,這才在公子們面前失儀,還請諸位公子及南山先生勿怪!”
說罷,這馬三已是語帶哽咽,眼角淌下淚花。
“直娘賊的!”還沒等高洋說話,一旁的高突騎已是大聲咒罵了起來,一張胖臉氣得通紅,叉腰瞪眼怒道:“這哪兒是遷民?分明就是土匪!”
高洋此時也是聽得怒火中燒,雙目也不由自主的微瞇了起來。不過,他心中所想的,卻不僅僅是這伙軍士行事的冷酷殘忍,而是覺得以姨父段榮的處事智慧,應該不會給軍士下達這種把災民往死路上逼的命令。這伙人在城外的肆意妄為,看起來倒是隱隱有點故意挑唆災民與官府作對的味道在其中。
“這些兵匪也太囂張了!”一旁的慕容風恨恨道,隨后又安慰馬三等兵士:“爾等且莫悲傷,我這便去與他們理論一番,看看他們倒底還是不是丞相的兵!”說罷便大步出了城。
慕容風此話倒是提醒了一旁的高洋,心下暗驚:對呀,這些殷州兵既是父親差來的,這伙軍士如此行徑,毀的豈不是父兄的聲名?
當下也不多作停留,便一招手,帶著仍在一旁氣鼓不休的高突騎哥倆和那兩名便裝侍衛,疾步追著慕容風的背影去了。
往城外行了不久,高洋一行人便見到城外遠處的官道上,隱約有十余名騎馬軍士,正時不時的揮舞著馬鞭,驅趕著黑壓壓的一群百姓往西南方向走著,偶爾還能斷續的聽到有粗野的喝罵聲和婦孺的哭聲隨風傳來。
見此情景,慕容風腳下步伐更快了幾分,高洋等一眾少年也小跑著跟上。
待來到距離這群人大約三十余步開外時,高洋已能清晰看見,前方果然是十余名身著殷州軍制式衣甲的騎兵,正手持長槍、馬鞭,驅趕著前方百余名衣衫襤褸、步履蹣跚的百姓慢慢的走著。
這些百姓扶老攜幼,許多人大冷的天兒,身上居然還只著單衣,凍得蜷縮著身子,相互倚扶著取暖前行;幾乎每個人的身影都瘦削單薄得可怕,就連青年人也都是佝僂著身子,顯然已是饑餓無力到了極點。可即便如此,只要腳下稍有遲緩,后面的軍士便高聲喝罵著打馬上前,輕則用長槍的槍桿催捅,重則便是抬手一鞭,挨打的百姓立時便捂著傷處,滾地哀嚎。
就在這時,隊伍中一名婦人,突然在寒風中摔倒在了地上,身邊的不少災民紛紛上前攙扶,人流頓時因此一滯。
“怎么回事?!”人群這片刻的停滯,立即引起了一側一名軍士的不滿,只見他長靴一磕馬腹,驅馬上前,不問情由,掄鞭便朝著人群中一頓亂抽,一邊抽打還一邊喝斥:“讓你們不走!叫你們不聽話!滾!快滾!”
見此情景,一旁另幾名騎馬的軍士也有些燥動起來,也紛紛大聲喝斥著,掄起手中的長槍槍桿,或抽或捅的在馬下行動稍緩一些的百姓身上抽打著,隊伍里立時響起一片哭號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