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冰宮的黑暗之中,高洋已經遠遠觀察這黑衣首領有一陣子了。
他發現這個家伙在地底下,遠沒有在地面上那么兇悍。就像個傻子一樣,漫無目的的在一個又一個的洞口里亂竄。
如果不是靠著對那絲極微弱氣流的感應來辨識方向,高洋在跟蹤他時,也早就被他給繞迷路了。
而且,這個傻大個現在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光是看著他一路彎著腰吃力的樣子,便知道他現在很脆弱。
高洋覺得,現在是自己出手的時侯了!
他從懷中掏出自己原本佩戴在腰間的一塊小玉佩,輕手輕腳的穿過幾個洞口,繞到那個家伙背后不遠處的一個甬道里,將那塊玉佩輕輕放在地上的顯眼處,然后朝那家伙剛才經過的方向,悄悄摸去……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后,高洋幾乎將自己身上所有的佩飾,甚至是右腳鞋里的一只襪子,都分散的扔在了那個家伙周圍的幾個甬道中。
然后,他閉著眼,平心靜氣的感覺了一會兒氣流的方向,選準了自己的撤退路線后,便將雙手緊緊攏在嘴邊,貼在冰壁上,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抽泣。他想,小孩子無助的哭聲,此時應該最能吸引這個一心想殺死自己的西域人。
接著,他便悄無聲息的向著自己選定的路線退去,隱身于稠密的黑暗里。
洞穴里非常安靜,只有首領彎刀上的火焰燃燒和跳動時,發出的“噼卟”輕響。
在這狹窄的地宮中,聲音通過冰面和空氣的震動,傳播速度很快,但回音也同樣很明顯。
就在剛才,首領便敏銳的聽到了從身后的黑暗中,傳來的這陣詭異的小孩哭聲。
他如閃電般的翻身站起,眸子里閃動著駭人的光芒。
他彎著腰,將手中的火把快速的向四周探照著。他沒辦法分清聲音的具體方位,因為身后的每一個洞口里,似乎都有聲音傳出。
雖然對方只是個少年,但多年養成的對危機的敏感,讓身處地底的他,一點也不敢大意。
他就如同一只即將撲向獵物的獵豹一樣,放慢了腳步,慢慢的將充作火把的彎刀換到左手,右手輕輕抽出了腰間的另一柄彎刀,凝神將身體的每一處感官都調動起來,警惕的戒備著四周,然后小心翼翼的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去。
作為一名頂級剌客,這一路,他走得很辛苦。
在每經過一個洞口時,他都想象著可能會出現的任何突發情況,然后猛的橫刀在前,運氣全身,兇狠的閃現在洞口,這耗費了他大量的體力。
可每一次,他看到的依然都是一模一樣、空空蕩蕩的甬道。不過他現在卻愈發確定,那個少年一定已經受了傷,而且就在這地下冰宮中不遠處的某個甬道里吃力而驚恐的躲藏著。
因為就在剛才,他接連在甬道中,發現了兩件本屬于那個少年的隨身物什。
“嗚……嗚……”
就在這時,那陣微弱卻又低沉詭異的哭聲,突然又從他左側的甬道深處傳來,似乎比剛才更加清晰了一些。這讓他大喜過望,也讓他進一步堅信自己的判斷是對的:自己離那個少年已經越來越近了。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當黑衣首領再次在一個甬道里撿到一只那個少年扔下的襪子后,他終于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好像被那少年給耍了。
剛才,他循著聲音和線索追去,幾乎將先前走過的洞穴,又全部重新走了一遍,除了撿到手中這幾件此前未曾發現過的物什之外,連這少年的影子都沒見到。
而那微弱的哭聲,卻始終飄乎不定,忽左忽右,一會在前方響起,一會又從后方傳來,就好像有人正在領著他在這冰宮里轉圈兒一樣。
他的內心,現在無比的憤怒。
這一番躬著身子折騰下來,他的體力都快被耗盡了,每走一步,他都幾乎能聽到自己腰部傳來骨節磨擦的“咔咔”聲,身體里就像有一根筋不斷的在被人彈撥著,疼痛難忍,卻還要忍受著這地下的透骨冰寒,對他靈魂分分秒秒的侵噬。
為了不放過每一個細節,這一路上,他連褲子上最后的一塊布都扯下來做成了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