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這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走入了花廳,那廂間,婁夫人也已在寢院筆齋內寫罷了書信,喚了一聲“何伯”,便見兩扇紅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早已候在門外的何伯,右手托著一只鴿籠快步走了進來,而他的左手上,卻是握著一個做工精致的紅木小匣子。
“主母”,何伯走到婁夫人書案旁,恭敬的輕應了一聲,小心的將手中的紅木小匣子放在案上,然后將手中鴿籠的籠門一面,轉向婁夫人。那里懸掛著一片小小的竹牌,其上用朱漆寫著兩個小字:晉陽。
婁夫人只是抬起眼皮掃了一眼,便取過案上那方紅匣,其上竟是無鎖,只有匣蓋上凌亂的鑲嵌著幾塊大小相等,卻看不出模樣的小木塊。
只見婁夫人拿起紅匣,對著盒蓋上的那些小木塊仔細端詳了片刻,便在其上撥弄移動起來。不多時,便聽紅匣內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咔吧!”聲,那原本四面都嚴絲合縫的紅匣蓋,竟然應聲而啟,彈開了一條微不可察的細縫。
原來,這竟是一方巧奪天工的“九宮秘鑰盒”,盒蓋之上的九宮格圖,既是密碼,也是開啟匣子的唯一方式。
見匣子打開,婁夫人探出兩只雪蔥玉手,輕輕掂住蓋沿向外一翻,匣子里的物件便呈現在了眼前:匣子里,竟是分別按青、紅、金、藍、黑五色,順次排列著二十五支細小的竹管。婁夫人的目光在這五種顏色上游移了良久,終是用手指蓋輕輕挑出一只青色的,取了出來。
“主母!發青簽?!”一直在一旁默默看著的何伯,此刻神色卻是大變,脫口道。
作為久在高丞相身邊伺候的人,他自是清楚這里面的輕重的,這青鳥配什么顏色的簽,可是大有講究,每一種顏色都代表一個意思,取信的人,只要看到簽色,便能明白信的重要程度。
而這青鳥青簽的含意,則是:“族危,速歸!”
婁夫人卻沒搭理他,而是再次用指甲蓋挑開竹管,從案上筆筒中挑出一根細簽,將手中早已卷得極細的帛書,用細簽一點一點的塞了進去,然后合上竹管的小蓋。
一旁的何伯趕緊遞上早已在燭火上烤得綿軟的朱紅封漆,婁夫人將竹管蓋一端,探入封漆銅盒中輕輕一攪便取出,又從左手手腕上的金絲絞鏈上,取下一枚細如貓爪的黃金印墜,重重蓋在了竹簽的封漆之上,看了看,再無不妥之處,這才放在嘴前吹了吹。見封漆已冷,便抬手交給何伯,吩咐道:“去發了吧!”
“喏!”何伯應了聲,不敢多言,便小心翼翼的探臂入籠,將那只尤在“咕咕”低鳴著的青鳥握了出來放在桌上,掀起青鳥左腿下的絨羽,露出了一圈綁在鳥腿堅硬處、由銅線反復繞成精致信囊,將這根青簽封漆朝下小心的插了進去,又將銅線上的一截環扣緊緊扣合在青簽底部的一個凹槽之內,這才抬頭以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書案后的婁夫人。
見婁夫人輕輕點了點頭,何伯重重一躬身,捧起青鳥,轉身快步出了筆齋。
不多時,婁夫人便聽得一陣羽翅拍打的聲音,漸漸自屋外遠去。她輕輕盤摸著手腕處的那枚黃金印墜,一雙秋水美目一動不動的凝望著案上那顆微微搖晃的燈火,便這樣默然呆坐在案前。良久,才疲憊的合上雙眸,靠進椅背里輕輕發出一聲長嘆。
“啪”的一聲極輕微的響聲傳來,卻是書案上那盞一直靜靜燃著的燈芯輕炸了一下,燈火亦隨之忽的跳躍著向上竄起,將婁夫人那單薄瘦弱的身影,在蒼白的墻壁上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