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李先生啊,讀了四十年書,沒考取功名,年輕的時候,與周員外千金暗生情愫,卻有這個緣,沒那個份,四十年苦讀,換來的只是一卷草席啊。”
“是啊,李先生是個好人啊,雖說沒有功名,但都是自力更生,讀書之余,自己去做散工,平日里也教街坊鄰居的孩子識字,眼下京都科舉開了,李先生染了病,沒能去參加科舉,真是苦難專找窮苦人啊。”
“都別說了,先給李先生處理后世吧,想想李先生也可憐,年輕的時候,其實也有機會,他當時的好友,都拜了圣人一脈,沒過幾年中了舉,李先生就是太古板了,不懂得變通,要是當時低下頭,求一求朋友,說不定現在就不是這樣的了。”
人們議論,街坊鄰居開口。
但很快,有人出聲了。
“你們懂什么,李先生哪里是古板,李先生說了,讀書人要有讀書人的樣子,讀書是明白道理,傳授道理,造福百姓,不是為了升官發財。”
“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可別拿現在那幫讀書人來比,當然,許清宵許大人不算。”
“就是就是,李先生可不是古板,真要說古板,咱們平日里遇到的麻煩,解決不了的事,那次不是李先生去縣衙幫咱們處理的?”
“可憐我李先生,死之前都說,要節省一點,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就好,唉,這么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就這樣死了,真是為李先生感到不值。”
“是啊,李先生死前還說,把宅子賣了,里面的東西給咱們街坊鄰居用著,他讓咱們別嫌棄,真膈應的話,就一起幫他賣了,說完這話,我人都哭了。”
一道道聲音響起,幾十個街坊鄰居你一言我一句
許清宵再聽完這些話后,有些沉默了,他走了過去,望著草席,朝著死者一拜。
周圍鄰居看到這一幕,沒有說話,下意識以為許清宵是李先生的朋友,畢竟許清宵一看就是讀書人,過來吊唁的。
剛準備詢問點什么時,有人從房中抬出一些東西。
是一些書籍,灑落在地上。
許清宵撿了起來。
書本都十分老舊,翻開后,一行行字跡出現。
‘七月十五日,周氏稚童來識字,教至一半,稚童偷玩,不愿學習,吾問其為何不愿讀書,爾告知,其父母言,讀書再好也無用,如吾這般,寧可販履,吾聞言一愣,隨即大笑。’
“七月十九日,買了雙新鞋,市價十二文,掌柜給吾十文,吾以為,掌柜念我讀書人,愿意少錢,而后得知,掌柜說吾讀書讀的如此之窮酸,也不忍賺我二文余錢,吾有些感慨,倒想甩出二文余錢給予掌柜,但旋即一想,也占得便宜,倒也不錯,何必斤斤計較?”
“八月十五,明月節,煙云府慶明月,舉辦詩詞大賞,某不才,寫詩三篇,一篇未中,心有不悅,但欣賞明月,不悅而散,回家之時,猜得兩燈謎,贏得三文錢,當真快哉。”
“九月十七,油米漲價,余文不足,想以教書收銀,卻莫感羞愧,皆是苦難人,傳道受業,又如何開口,也罷,去橋頭做苦,大不了再被笑話,李平啊李平,你明明也是個苦難人,卻又看不得別人苦難,你就適合當個窮書生。”
“十月八日,一個同窗回來了,做了官,不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過去捧場了,好友約吾一同過去賀彩,吾拒絕了,但好友說這個同窗發銀子,吾起身去了,不過沒準備什么禮物,同窗人不錯,給了吾個喜錢,十文,還送了點肉,是個好人啊。”
“十月二十二日,要下大雨了,隔壁幾家衣服沒收,吾出門一趟,通知鄰舍,卻得知鄰舍剛洗,并不打緊,吾折返,大雨傾盆,淋了全身,有些可笑,回房烘干,作了首詩,又覺無韻,索性作罷。”
“十一月一,吾長想,讀四十年書,所謂其物?苦思不解時,聽孩童歡笑之聲,街邊叫賣之聲,推窗看去,街道一片繁華,吾一笑,依舊想不明白,但卻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莫名喜悅,提上三文余錢,買酒去。”
這是日記。
一行行字出現,許清宵看的有些出神。
簡簡單單的一些話,讓許清宵莫名之間,看到了一個窮苦書生。
也看到了一個真正的讀書人.
一個愛財但不貪財。
一個有七情六欲,但卻始終保持樂觀。
一個明明自己也是苦難人,卻心疼其他苦難人的讀書人。
一時之間。
許清宵有所觸動了。
他愣在原地,目光不由落在了草席之上。
這一刻。
他莫名明白了什么。——
實實在在是被逼急了。
本來這章,最起碼寫一萬五千字的。
但眼看十二點到了。
不發,肯定會被噴。
發了,卻還有一點沒寫完。
心情特別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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