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壯著膽子用雙手拿下布衾,他扶著老人的肩膀輕輕的搖了搖,雙手都沒能傳遞回曾經他所熟知的那份溫度,于是子言又輕聲的喚了喚:“先生、先生、先生。”
沒有任何動靜。
空洞感占據了子言的全身,他木然的站起身來向外走了去,他要去把先生去世的消息告訴大師兄子善,要去把先生去世的消息告訴每一個先生的弟子。
他走出廳堂,他在走廊碰見了大師兄子善。
子言空洞的眼神在碰見大師兄的子善時亮起來了一點點,他走上前去和子善說道:“大師兄,先生他去世了。”
平淡的語氣讓子善甚至一瞬間懷疑子言是在問自己吃了沒,但是他聽清了子言的話,他也知道子言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開任何玩笑。
子言緊緊盯著子善,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亮的子善甚至不敢與他直視。
“我知道了,子言。”
在深呼吸以后,子善沉著的回復了子言帶來的天大消息。
“我會去叫來所有師弟,你在這等我。”
子善拍了拍子言的肩膀,他感覺到子言眼里的光在他說完第一句時滅了,那里又變成了兩個黑漆漆的空洞。他不明白這短短的時間里子言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身為先生的大弟子,他有必要在接下來克制好自己的悲痛并試著去照顧好平復好每一位師弟的情緒。
子善離開了。
子言依然呆在原地,他其實是希望子善能夠生氣,能夠狠狠的打他一巴掌或者一拳,然后告訴他以后事關先生絕不敢開半點玩笑。可是子善沒有,那份同樣的悲痛壓在子善的心理成了他肩頭挑起來的一副擔子,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大師兄就這么把那份苦難穩穩擔在肩頭。
師兄弟們陸續趕到了這邊,他們停留在門的這邊不敢跨進那邊。
有些師兄弟的臉上已經控制不住的流滿了眼淚,其實大家都知道會有那么一天到來的,只是沒有人能夠接受這一天。
“先生,先生,先生!您怎么能拋下我,您怎么能先我獨自離開,先生,您不能沒有我為您駕車呀,先生......”
是子盧,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到了這邊,那張粗獷的臉上滿是淚水,發須間沾滿了眼淚、鼻涕和口水。
子盧是第一個沖進門的那邊到達先生身邊的,他一路奔走,手腳并用的爬到了先生身邊。
子盧停了下來,他不再哭鬧了,他慢慢跪坐在先生面前,安靜的就像是在認真聽取先生教誨一樣,他從未如此乖巧過,一丁點聲響也沒有。
其他人也進去了,他們一圈圈的圍著先生跪坐下來,廳堂內坐不下就坐在院子里,坐在門外的長廊上。大家圍坐著,低著頭不斷平復自己顫抖著的身軀,他們就像是在聽先生最后一堂授課一樣的跪坐著。
子言沒有進去,他站在外面,他看著那具魁梧的身軀還披著他親手裹上的布衾。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許想了很多又也許什么都沒想。
在這個時刻他趕緊自己的心和自己的大腦分開來了,大腦在什么都沒想,心里居然想了很多。
空蕩蕩的大腦里什么都沒有,一片漆黑。但是心里卻一直有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也許自己不打開那扇門,先生就沒有死去。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放聲大哭了出來,事后有人說子盧,也有人說不是子盧,大家只知道在有人大聲哭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控制不住了,哭聲迷茫了整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