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后,子善就再沒有外出過。他時常在思考,老師和自己這些年所做的究竟對于這個國家是否有作用。
“先生在時,我先后跟隨先生遠行、入仕、傳教授學。彼時先生在我之前,猶如高山闊海一般,望之彌高,涉之彌遠。先生在時,子善只需要緊步跟上就行。”
“而今先生已經不在,高山不見,闊海已沒。子善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獨自面對著廣闊世間,好似平闊的原野里尋不到方向。”
悲傷過后,這份悵然的迷茫蔓延到了子善的全身,他守在院中,不知明日若是跨出將要去往何方。
“先生,子善資質不善,有心與眾師弟一般去傳學,讓先生的學問能夠更加廣泛的流傳。只是心中總是不安,深怕以己身所學之水平會讓人恥笑,以至于敗壞先生聲譽。”
子善向著先生的墳冢磕了幾個頭,他是多想先生能夠再給自己授課一回,好告知他究竟在著天地間該往何處去。
“子善,人從天地來,也將往天地去。你心中恐己身學問不足以授人,何不向天地再取經一番。學問非是人之學問,天有天的道理,地有地的規則,天地的學問可大著呢。”
“且向天地再求學十載可是一條去路?”
子善回首時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形,他端坐在原來離去的那個位置,笑著為他的大弟子進行了最后一次授課。
一陣風后,那位老人又消散在了人世間。
“弟子受教。”
子善深鞠一躬,先生的幾句話讓他不再為前路那么迷茫,他知曉了自己可向天地間去。他也知道了那是先生來見他的最后一面,乘著早到的春風而來,乘著早到的春風而去。
只是子善不知道的是,這一陣春風吹了許久,也吹的很遠。先生可不偏心,他為每一位的弟子都講授了最后一課。
......
駕著馬車的子言突然覺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正奇怪時,他側首看見了老人坐在身旁。
“先生?”
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子言怔怔的盯著自己的先生。
“子言啊,你再不看路你可就要來陪先生了。”
聞言,子言猛地一回頭看見馬車前面有塊大石頭,只得連忙拉韁繩讓馬兒減速繞過它。突然的情況使得馬車異常顛簸,好在子言沒有摔下去。
“子言,先生問你,你可懂什么叫路無可達,擇荒辟徑。路有所指,未必能通。無路可至,曲道而行。”
先生又拍了拍子言的肩膀,這個學生是他最后一個學生,他教給的東西其實并不多。
“學生不懂。”
不顧先生投來的目光里有多少期待和贊許,子言只是搖了搖頭。
“那你聽不聽先生的話呢,子言。”
對于子言的反應,顯然先生是早有預料。
“聽的,先生說的子言自然是全聽的。”
這一次子言重重的點了點頭,對于先生的話眾多弟子們都是向來莫有不從。
“好,既然你肯聽先生的話,那么前面岔口那顆樹看見沒,別慌,就這么撞上去。”
先生神色認真的和子言說著不可思議的話語,這讓子言有些迷糊,同時也讓他不禁在想先生是不是一個人走的太孤單了,這次來找自己其實是要拉著自己下去給他作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