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子盧他死去了。”
這是子言在遇到子善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師兄弟的相遇甚至來不及寒暄和問候,就需要一同去面對另一位師兄弟的永逝。
腦海里浮現起子盧哭鬧著的場景,子言想要回憶起更多的關于自己那位師兄的事情時卻總是不斷記起那張流滿了眼淚的臉。
“是嗎。”
紅血絲布滿眼眶,子言的淚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流下來,直到那股咸濕味到了嘴邊,他才反應過來。
“師兄他......他是怎么離開這個世界的呢。”
“那個傻瓜,他明知道長衫會被東祁進攻的情況下選擇接受了長衫國侯爵的邀請擔任了長衫國的大司馬。”
子言雖然不知道大師兄子善是哪里得知這些消息的,但是依舊靜靜的聽著他說。
“子盧那個傻瓜啊,他明明知道長衫只堅持了兩個月就被東祁打到了只剩王都天奉,他沒有選擇逃跑也沒有選擇投降。”
“子盧那個傻瓜啊,他在只有三千士卒的情況下居然決定出城迎戰東祁的一萬人。”
子善的話語慢慢哽咽起來,淚水和鼻涕的倒灌讓他的話語斷斷續續,時不時甚至會因為嗆到而咳嗽起來,只是在這樣的表述下,子言依然了解到了那天子盧死去時的事情全貌。
那是冬末時節的一天,路上的積雪已經消融的差不多了,等到來年春天就會有老農牽著牛走向地理進行新一年的耕種。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冬天離去,而只有天奉城里的人活在東祁軍圍困著的陰影里。
初冬時東祁軍就派出了軍隊進攻長衫,五萬軍馬浩浩蕩蕩的駛向長衫國境。
長衫的君主靈國侯爵周師歷派出了五位親臣分別載著滿車的珠寶向南渚、燕丘、巍央、朝澤和靈國五個國度尋求援助。
據說除了靈國的靈主在接見了使臣之外,其余四國都未接見長衫的使臣。其中出使南渚的大司徒劉劭陽更是帶著一車珠寶于南渚的郢都城門處一頭撞死在了城門上。其余四名在后來聽聞長衫滅國之后也效仿大司徒選擇了葬送他國。
而長衫國內,聽聞東祁軍進犯之后很多城邦得知無國愿意援助時都選擇了主動開城投降。只是在這一片納降里柳定城的縣尹寧禪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他和柳定城的百姓選擇了固守不降。分散進軍的東祁軍聚攏了兩萬八的兵力去攻打這座把城中婦孺算上也不過萬人的小城。
攻城不過七日,城中青壯就已盡皆戰死城頭,而后年老者、婦女、孩童,凡是能夠手持器械的人紛紛走上城頭。三日后,攻城不下的東祁軍選擇圍城不攻。又七日后,城中糧水俱盡,寧禪率先斷臂充糧,寧禪的八十歲母親自愿下鼎成為糧食。攻城總計二十五日,當東祁軍又一次攻城時輕而易舉的攻進了這座他們在長衫國內耗時最久的城池。城中屋舍依然完好,但城內居民下至三歲小兒,上至八十老叟,全城無一人茍活。
待到東祁大軍攻至天奉城的時候,子盧剛剛知曉柳定城的消息。
初時,天奉城自守尚可,但隨著東祁軍不斷匯聚而來,城上的傷亡一日大于一日。子盧守城不過三日,就已經在城中巷戰過二十于回。
在一天夜里,剛剛擊退了夜襲的東祁軍后,斷了一支手的子盧進宮和長衫國君主周師歷聊了一夜。沒有人知道子盧和周師歷說了什么,人們只知道第二天當天空開始下雪時子盧率領著長衫國最后的三千士卒選擇了出城迎戰。
那是長衫國被侵略以來第一次主動出戰,三千士卒一路沖殺。清晨時分的東祁軍萬萬沒能想到這城中守軍非但沒有投降反而還能向他們主動發動襲擊,倉促之下的東祁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事后的東祁軍將領復盤時暗暗慶幸,那三千士卒僅差百米就要沖殺到了主營。
雪地里,子盧用他的獨臂艱難的理好了自己的甲胄,他扶正自己只剩半邊頭盔的時候顯得有些滑稽,但是周邊的東祁軍卻沒人敢于嘲笑他,因為正是這個一只手的男人害死了他們萬余人。
“君子,不可以衣冠不整。”
這是先生交給子盧的第一堂課。他的頭顱被人砍下時掉在了雪地里,但他的身軀依舊站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