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內外戰亂后,李家的元氣也隨之蕩然而去,只剩下了空而大的屋子。丫頭仆婦們為了生存也不得不走的走,嫁的嫁,各自謀生路去了。
自從男人們離開后,丫頭仆婦們的生存焦慮絕不亞于幸存的女主人們。從那一刻起,她們知道這個讓她們辛苦勞碌的生存之地將是風雨飄搖。年輕的女主人們想法設法的離開,讓她們感到留下來的恐懼,然而離開的女主人們又紛紛回來,又讓她們明白了外面的生存更加不易,只得暫時留下且更加勤懇的干活。但是時間前移,李家漸漸支持不起了眾人的飯食,而現在即使她們不走,李家再也養不起傭人、用不起仆人,就連冬子也出嫁離開了李家。只有年老的張媽錢媽,沒有去處,依然寄住李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自食其力。
冬子自幼被叔叔嬸嬸賣給了梅家做丫頭。叔叔嬸嬸眉開眼笑的數著錢離開梅家后,她就再也沒見過他們。老太太了解這個苦命的孩子身世后,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六兒媳婦提出讓她從李家嫁出去的請求。
冬子出嫁不亞于李家女兒出嫁般被重視,看在梅爵的面兒上,家人都盡心為這名丫頭準備嫁妝,雖然財物薄少,但是該有的老太太和兒媳們都幫她置辦了:碗盤盆瓢、箱籠燈包、被褥鞋襪、紅綠果子……妯娌們親手給她做了一身大紅金鳳嫁衣,老太太給她置辦了一套銀首飾。梅爵翻箱倒柜,挑出一對鐲子給冬子。她原本沒想給她什么,但是發現就連妯娌們都上心,自己也只好隨喜。只是她有幾句話想是給這個從小就跟著她從梅家輾轉到李家的無根的人兒。
晚間,冬子又過六房來給梅爵母子鋪床,被梅爵制止了:
“怎么還來做這些,快不要動了,明天就要出嫁了,今晚就早些歇歇,明天要早起的。”
“我都做習慣了,不做,感覺少了件事,睡不著!”
“別做了,坐下,我有重要的話跟你說。”
“哦……”冬子坐下。
“冬子,你雖然嫁人了,可是要記得你還是你!你不是哪一家的,就是你自己!就如我,不是梅家的,也不是李家的,就是我自己!不因為離開哪一家迷茫膽怯,也不因為在哪一家迷失恐慌!”梅爵囑咐她。
“……”冬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你知道,家里嫂子們回來,大多為的是一個最終的歸宿!李家人,這樣情形,我不能說什么。但是你就不一樣了。你跟著我,從梅家到李家的日子一天到晚瞻前顧后,現在又要到夫家……你只有精神獨立,才不會感覺自己飄零不安,不管在哪里,都不懼風雨!”
“嗯嗯!這些年我跟你學到了不少。尤其剛剛被賣到梅家,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就怕做錯事!后來跟著你,漸漸才活得輕松一點兒。現在要離開你了,我確實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
“放心吧,那人是我遠房親戚!我還找人問過,都說他從小到大表現得誠實可靠!”梅爵說著,遞給冬子一個紅布包。
冬子接過,笑著打開,看見一對鐲子。
梅爵道:
“別看了,等明天過后再慢慢欣賞。今天就早點兒睡吧,明天要早早起床。明早我過去給你梳洗!”
冬子兩眼泛著淚花兒,起身回去了。
第二天,接親的人早早到了,老太太請他們到上房客廳入座,張媽錢媽和眾位妯娌們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喝茶吃果,囑咐眾人小心搬運紅紙包裹的陪嫁的碗盤盆罐、箱柜被褥……
李家大院喜氣洋溢。盡管這是李家最接地氣的婚事,無論形式、儀式還是規模都簡單疏落。老太太看著人進人出,心里甚是寬慰,這些年,家里難得能有這份喜慶氣。她給這個丫頭好好辦,從除了討六兒媳婦歡心外,也希望讓這個家沾沾喜氣,去去晦氣。
冬子已經梳洗裝扮好,被梅爵拉著來到上房,給老太太和眾位妯娌行過大禮,然后被梅爵和兩位老媽媽扶著上了轎子。吹吹打打中。轎子被抬走了,接親的隊伍漸漸遠去。老太太和妯娌們目送遠去的熱鬧氣息,說不出的失落。
兵走了,年輕力壯的丫頭婆子也走了,只剩下老弱和家主了。此一番,家里人更少了,更安靜了。
兩位老媽媽力不從心,眾人也都看在眼里。老太太提議,讓兩位老媽媽教給她們需做的日常生活的全部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