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爵招呼來客坐下。她自己臉色蒼白的也坐下了,卻不知該說什么,就見大嫂二嫂提出大小幾個包裹來,交代兩位男來來客:
“這個大包袱是錢媽平時穿的衣物,已經洗干凈了;這三個小的袱里都是新做的衣褲鞋襪……”
又見三嫂四嫂提出幾個包袱來,交代女來客:
“這是個大包袱是張媽日常里穿的舊衣服,這幾小包袱里是我們才趕出來的新衣服,你拿回去,別混了……”
梅爵看著,擰了擰眉,站起來,走到老太太身邊,看看張媽和錢媽,說:
“兩位老媽媽要回老家去了?”
張媽嘆口氣,說:
“該走了……”她說著走到老太太跟前就要跪下磕頭。
老太太連忙站起來,讓大兒媳婦攙著,阻止她跪,說:
“快別這樣,現在都什么年代了,不興這老一套了。”
“……”張媽抹著眼淚點頭。
老太太過來拉著張媽和錢媽的手說:
“回去了,如果沒什么事兒,就回來。這里雖然不富裕,可終究還有一口飯吃……你們一輩子在這里流血流汗的……”老太太說不下去了。
妯娌們都明白,老太太意思是只要他們活著,就回來養老,這里不是你們最終歸宿,但是會為你們養老……
眾人送兩位老媽媽離開。走到門口,妯娌們又拿出備好的兩包吃的給兩家各一包,讓他們帶著路上吃;老太太趁著兒媳婦們和錢媽、張媽的家人寒暄,從懷里掏出兩疊錢幣悄悄塞給她們,兩位老人推著不肯要,老太太一個當年兇惡的眼神,制止她們的推讓,悄聲說:
“回去了,自己掙不動錢了,跟孩子要,要看臉色,要用盡量拿自己的花……”
出了門,眾人看見門外左側停著張媽的家人趕來的牛車,牛車上鋪了些稻草……右側緊靠著門放著錢媽家人推來的一輛獨輪車,車身糊著斑駁泥土,顯然是做農活用的……
梅爵看到這兩車的簡陋不由得驚訝,兩老人坐上去,不等回到家還不就顛散了骨架,自己僅僅生場病,就有氣無力的,躺著都累,何況兩位老人這么大年紀。她忙讓兩位老媽媽的家人等等,讓三嫂隨自己回到自己房內找了兩床舊被子,拿出來,走到張媽的牛車前,隨手抽出一床粉紅的被子鋪在了車上。三嫂明白,轉身把剩下的墨綠的被子鋪在了錢媽的獨輪車上。盡管是舊的,可在兩位老太太眼里還是那么鮮亮,過來拉住了梅爵的手,似又要跪下,梅爵忙攙住她們,扶她們上車。
老太太抹著眼淚,和兒媳婦們一起目送兩位老仆人在家人的陪伴下,緩緩走遠,身影消失在綠色的原野上……她們都知道,這一走,就是永別了。只有永別要來了,她們才會提出離開。無論愿意與否,無論她們在李家多久,錢媽終歸錢家,張媽終歸張家……
目送兩位老媽媽離開,老太太感嘆:
“家里又少了兩個人,以前除了日常里身邊常見的人,家里多少仆婦都沒見過面,然而沒幾年的時間,就剩下兩位老媽媽伴在眼前,而現在……”
妯娌們各自感嘆自己,即使走了堅持不回來,可是到生命最終的那一刻,還是要回來,嫁進李家的人最后都歸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