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亮旭把自己對李家這個讓他內心久久感動的家族忍不住告訴了在報社做記者的侄女——覃紅星。他知道侄女一天東西跑,最是喜歡搜羅找尋花里胡哨的事情報道了,何況這是一個連他這舞槍弄棒的粗人都驚訝的重量級的故事。
覃紅星原名覃家儀。覃紅星這個名字是她做記者后自己給自己重新取的名字,她覺得名字要合乎時代,她要積極響應號召,緊隨時代的步伐前進。她任性的改名字,伯父覃亮旭非常的不贊成,但是也沒有因此為難她。他怎么舍得為難這個孩子,想起他父親的文雅、仁善,想起他母親的節義、慧秀,心中只剩下不勝唏噓。覃亮旭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到了她父親的文雅,也看到了她母親的善良,雖然她的父母都沒有看著孩子成長,沒有教導她,但是她卻繼承了他們的文柔和仁義。看著她長成大人,看著她開朗和善,覃亮旭覺得自己的兄弟可以放心了……
覃紅星到李民源所在的部隊采訪過很多次,也注意過這位文秀之氣鶴立雞群的小伙子,但是并沒有過更多放在上心。她聽了伯父覃亮旭關于李民源身世的講述,頓時也坐不住了,覺得李民源那離奇的身世之后,是李家女人的離奇,這離奇里應包含著無盡的酸楚和凄涼。這時候她也想起自己的身世,父母具不在,很多時候,開朗與剛強只是外表,內心是孤零零的軟弱。
覃亮旭訴說完自己了解的李家故事,沉思片刻,習慣性的讓侄女喝茶,連說了幾次,她卻一點回應也沒有,她所有心思都跑到了部隊大院里,都集中到那一個人身上。她忽然間覺得很想見到他,跟他說說話,無論什么都可以,也許不是為安慰他,不是好奇,而是……是什么呢?她說不清,她想了想,隨便找了個堂皇的理由,跟伯父道別,她要連夜趕到部隊招待所去。伯父有些不能理解,不知道這丫頭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但也沒多問,讓司機開車送覃紅星去了部隊招待所。覃紅星坐在車里,反復想著策略:以采訪為名,“非正式”見見這位傳奇家族的嫡系后人。
在招待所里,覃紅星靠著被子,瞇了一會兒眼睛,迷迷糊糊中心神雜亂,不多時天就亮了。她一睜眼看見天空白蒙蒙的,一骨碌翻身起來,趕快收拾,洗臉梳頭換衣服,對著一塊洗臉盆架上的鑲著木邊框的鏡子把臉抹了抹,頭發梳了梳,衣服扯了扯,出了門,還是覺得不夠滿意,又折回來。
然而,急匆匆的到了部隊大院門前,面對站崗的哨兵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說任何進去的理由都不合適,尤其是采訪,現在正是早操時間,采訪怎么說也要早飯以后。她只好在部隊大門前徘徊,想著凌亂的不成體系的種種采訪借口……
終于見到了李民源,覃紅星看著他,又不知該說什么了。想了一晚上又溫習了一早上要說的話,頓時一句也找不到了。怔怔的看著他,覺得他是那樣陌生,那樣遙遠,又覺得他是那樣熟悉,那樣近切。對他說什么呢?她心里想著究竟該說什么,以致李民源先開口對她說了句什么,她都沒有聽見,只是眼直直的看著他,然后過了好些時候才應道:
“嗯!啊?……”
面對這位常見的覃記者,李民源先是很坦然,但面對覃記者的種種怪異舉動和她那怔怔的神情,就局促起來,甚至開始緊張起來,對這位覃記者的到來究竟要干什么感到疑惑無措。
恰好連長突然進來,向覃紅星表示抱歉,說:
“覃記者,真不巧,有緊急會議,要李民源趕快去參加!有什么事回來再繼續談可以嗎?”
覃紅星忽然醒神,忙應聲,然后告辭說:
“啊,那我以后再來。”
至于再來為了什么,她自己就不知道了,連長自然理解為采訪,而李民源也覺得應該是要采訪他,但是希望覃記者說清楚究竟要采訪哪一方面的內容,這樣他好提前有所準備。不過他不知道,其實連覃紅星自己都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