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不動,你要是走得動,我就帶你去吃好多野菜,還有村外的樹林里還有野果,還有好看的花兒……”
“嗯嗯……”老四兩眼亮晶晶的,看看二哥,看看緊握在手里嫩綠的豌豆尖兒。
覃紅星聽著,止不住的淚水就順著眼角悄悄的留下來。她不知道如何努力才能盡快走出這般的窘境,不奢求別的,只要讓孩子們吃飽就行。她日夜焦慮,發現在白發稀疏的摻在了黑發間……她現在才明白,艱難的生活和理想的想象不能等同的悲劇。自己當年面對伯父伯母的勸阻,曾想象著只要自己努力用心,就可以過好日子;只要喜歡包容就可以一家和和美美過日子。她后悔了,滿懷酸楚的無助的后悔。
早上,覃紅星早早起來熬粥給孩子們喝,她已經好幾天都不搭理丈夫了。因為她屢次建議他出去找點事,或者找找人,趕緊想辦法解決一下眼前的困境,可是他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李民源雖然滿面愁苦的神情,卻只是圍著田地和鍋灶轉來轉去,無動于衷孩子們饑腸轆轆的哭喊聲……看著孩子的羸弱的身軀,覃紅星實在覺得不能這樣苦熬了,但是她又要顧及尚且不能自理的孩子們,無法出門。
覃紅星把粥煮好了,喊孩子起來們起來喝。大大小小的睡眼惺忪的從屋里出來了,老四卻沒出有如往常跌跌撞撞的也跟著出來。覃紅星想:大概是老四又餓得起不了床了。她端了一碗來到里間,李民源還沒起床,側身躺在一側,老四躺在另一側。覃紅星坐在孩子身邊,俯身看去,手立刻抖得端不住碗了:孩子的臉都紫了……她連忙把碗擺在床邊的一把破木椅子上,伸手摸孩子,只覺得他的身上冰涼,沒有一絲熱氣息,她頓時覺得自己觸摸孩子的手臂又涼又空。
她無論怎么喊孩子,任聲音越來越大,孩子動也不動,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又空又遠,充滿了可駭的恐怖……
過了許久,覃紅星才覺得渾身颼颼發涼,腦子里一片空白,丈夫仍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卻聽到他很不耐煩的扔出來一句:
“喊叫什么?大清早的!”
覃紅星意識到再也叫不醒孩子了,抱著他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在外頭喝粥的幾個孩子聽見母親的哭聲,都放下碗,跑過來擠在門口看。他們看見弟弟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母親又是悲痛不已的腰都直不起來了,也都跟著很害怕很無助的悶聲哭了起來……
失去了一個孩子,覃紅星悲痛且絕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要繼續這樣在李家莊子住下去。她沒有了在這里為李家繼續奉獻的信念。之后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都很少說話,除了默默的給孩子們做些什么,再也不聞不問李民源。她開始反思自己,反思自己當初堅定的選擇。當時怎么就鬼迷心竅了呢?如果不是跟著他,即便不跟伯父一家走,也許還在城里,還在報社做記者,報社里經常獻殷勤的小伙子,哪一個不是根正苗紅,還有伯父伯母給自己介紹的那些人,個個都精明能干,可是自己偏偏選擇了身份黑不黑、白不白的李民源,還不得不處處忍讓著他,跟著他從拿筆的記者變成拿鋤頭的農民,從衣食無憂的寵兒變成為吃口飯絞盡腦汁的村婦,現在的雙手,都找不到了握筆的感覺……但是時間不會再回到從前,沒有按如果重新選擇的機會,只有想辦法改變當下。
面對孩子離世,李民源也傷心……老四走后,李民源就很少在家里,即使在外頭的農田里無事可做了,也不會馬上回家,而是去河邊沙灘的墓地里坐著。他不敢招惹村里人,不得不把老四也葬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