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維軍回過神來時,宋明清已經不見了。
不知何時他回到辦公室,聽到門外眾人往外走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后,他才出門。他大腦空洞的回到家,家里空無一人,曹廣文一定是帶著孩子回娘家了。他心里空蕩蕩的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茶幾上擺放著的一盆水仙。幾株水仙豎在淺淺的花盆里,根部壓著白色的鵝卵石,綠色的花桿上端頂著白瓣紅心蕊的花朵。花瓣邊緣枯黃,根部水不知何時干了。也許已經多日沒人給它澆水了。他連抽了兩盒煙,緩了緩神,想了想,認為只有一條路可走,行與不行都試試吧。
他打開保險柜,把所有的金條從小保險柜里取出來,裝在一個黑色的小皮包里,停了一下,又匆忙從冰箱里抓了一包自己也沒看清是什么食品的袋子遮掩在上面,匆匆下了樓,來到樓下,才發現樓下現在已沒有車隨時等候接送他了。他回到樓上撥打“老油條”的號碼,第一次出現沒有接的情況,再次、三次撥打,依然沒被接。等了十分鐘,電話也沒回。他突然明白,“老油條”的綽號不是白叫的,自己已經不在他的服從服務的范疇了……他現在應該是即將新上任者的“孫子”,是自己的“爺爺”了。他忍不住暴躁的罵了一句:
“狗雜種!”
他想給其他下屬打打試試,發現除了“老油條”的號碼,別人的都記不大清楚。他放下電話,感到胸口脹疼。坐下來歇息了片刻,他再次來到街上,在日常出租車停靠的地方等了幾分鐘,感覺四處很是凄凄清清,沒有人來,更不見車輛。風迎面掃來,吹醒了茫然等待、觀望的他。他忙乘著滿天霞光朝反貪部門的家屬大院走去……
雙腳踏在路面上,他這時才留神到自己好久不走路了,尤其是來到這座城市里工作后。剛來城里工作時,總認為有輛自行車騎著才算有身份,沒有自行車,哪怕是借,也要借一輛騎著到街上,總絞盡腦汁繞開步行出行,就怕11號列車失了身份;后來當上了領導,就盡可能的坐著車穿梭人群中,司機下班回家了,要去哪里就自己開車,為的就是不失去了那個優越的面子。以前總感觸城很大,沒有交通工具,哪里都無法去。但是,今天他才感覺到走路很踏實……
城不大,去哪里似乎也并不遙遠,走路也沒用多長時間就到目的地了。傍晚的反貪部門的家屬大院里的人聲嘈雜,尤其是孩子們的叫喊聲分外尖銳。但是這熱鬧是那樣陌生而又遙遠,在李維軍感覺到。他走進大院,打聽到一座二層舊紅磚樓的小院落,走到門口,看見黑漆鐵柵欄圍起來的院里面,月季花正開得芬芳,深紅色的花朵奪目的頂在枝頭。柵欄門開著,幽幽花香彌漫到門外來。這就是決定自己仕途能否繼續的人住的地方,他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致近切而又遙遠,實在而又荒蕪,苦難和繁花都恍若隔世,正要抬腿上前扣扣希冀能挽住命運幸運的大門時,就見屋里走來一位女人,臂腕間抱著一個孩子,孩子還不會講話,滿嘴里發出依依呀呀的音符,小手指著盛開的花兒,滿臉興奮欣喜要撲過去的樣子。聽到女人柔和有愛的跟孩子說話:
“哦,花,花兒,紅顏色的……好看,是不是?”
李維軍聽著女人的聲音非常耳熟,卻又想不起是哪位故人的聲音。他抬眼仔細看那女人,不由得收住了腳:高思任……他后退了幾步,躲在一棵大樹下悄悄看著高思任。
靠近樹,他無意中看到大樹的皮上貼長著墻蘚,圓鈍的長舌形蘚葉飽含著水分,傾立著,翠綠色招展著生命的勃勃生機。看著墻蘚,他想起那盆被自己丟棄的葫蘆蘚,心口尖銳的疼了一下。他不知進退,卻聞到了一縷幽幽的桂花香氣飄來,四周張望,沒看清桂花樹的所在,這時又聽屋里有人喊:
“老婆——!你想吃蒸的?還是煮的?”那位沖外面喊的人邊喊著邊從屋里走出來,正是反貪污賄賂局的干部之一暢義宏。他圍著白底紅花布圍裙,左手里拿著筷子,右手里拿著勺子,一副合格的廚師裝扮朝妻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