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高思任臉對著孩子,心不在焉的回答
“那怎么行,要你吩咐了我們才敢動手!是不是小暢暢?我們要聽媽媽的!”
孩子也許聽懂了大人的話,踢著腿,大聲哇哇的附和。逗得倆大人開心的哈哈直笑。
李維軍窺視著他們,無限的酸楚從心頭泛起,夾雜著由衷的羨慕。他看見高思任的面貌比之從前更加的優雅且端儀。都說好女人是一所學校,能教出好男人;看來好男人也同樣是一所學校,會讓好女人更好……憑良心而言,如果高思任與自己共同生活,自己是做不到讓她生活得這么好的,至少他就不可能圍著圍裙為她做飯。即便曹廣文那么傲氣,自己也沒有幫她做過家務。自己不顧家,曹廣文對自己意見是明顯的,但是他以工作為借口,她無可奈何;如果換成高思任,他相信,她不但沒有意見,而且一定是積極支持……他遠遠的看著高思任一家,不知為什么,難以名狀的酸楚變成麻木冰冷堆積在心底。
他清醒自己是不能進去的。可是怎么辦?他努力平復波瀾錯綜的情緒,思慮一番,從包里找出紙筆,寫上自己的名字,塞進皮包里,把皮包放在門里,就悄悄轉身離開了。
李維軍走了十幾步后,再回首望,院里沒有看到一個人,只有笑聲從屋里傳來,他心里感到從未有過的消極頹廢。
離開反貪部門的家屬大院,李維軍走在街道上,看見行人匆匆,路人較來時多了不少,他們多緊繃著表情只顧行路,沒有人多看他一眼……他六神無主的慢騰騰的走進路邊的開放公園內,踱到一片草地上,躺下來,目視上空。他看見在白云漂浮的淡藍色的天空襯托下,松樹頂端的黑褐色枝桿縱橫交錯,針葉在風的輕撫下窸窸窣窣的抖動,葉子在夕陽余暉的照耀下閃爍著明綠的光芒。幾支榆樹枝杈散布在松枝的空隙,明亮的綠色讓天空的風景更加明媚多姿。風吹來,柔和清爽,偶爾嗅到悠悠的甘甜花香夾雜在其中。鳥兒嘀啾啾啾的叫聲偶爾隨花香一起飄來。夏天的悶熱凝滯的氣息終于退位了。但是這宜人的氣象每年都比較短暫。冬天里的令人處處瑟縮的嚴寒不久就會登場。想到嚴寒,他感覺后背潮濕陰涼,坐起身來發了一會兒呆。自然從容的氛圍讓他慌亂的心情稍稍有點兒平息。他起身往回走,看著路上晃動的人影,似乎無限遙遠。他覺得現在,尤其到城里的這些年,生活如夢如幻,還是從前在李家莊的生活更真實,可是真實的從前丟失了。
走到半路他就停住了腳步,回哪里去呢,回常日的家嗎?那是曹廣文和她娘家人給予的地方,自己還好意思回去嗎?回李家莊子嗎?那更不可能,村里那些譏笑的白眼足以殺人了。別墅是自己買的,不管來路如何,就去別墅吧!
李維軍高一腳低一腳的朝別墅走去,心里突然感覺完全失重了,空落落的,無以依靠,無法把握。他走在路上,聞聽路邊酒店餐館門窗里傳出吆三喝四、推杯換盞的聲音,敬酒聲,說笑聲此起彼伏,聲音里透著諂媚,透著狂妄,也透著醉生夢死……他意識到現在是飯時了。往常自己也在這種地方吃飯,在這種地方吃飯的次數遠多于在家里。從第一次吃大餐的欣喜,到厭倦,再到今天遠遠的觀望,他感嘆自己到城里這幾年,并沒有體會到城市優越,也沒有活得由衷自在。城里到處嘈雜,即使三更半夜時,也少不了人聲,車聲……聽著那些此起彼伏的聲音,他就會覺得累,覺得煩,此時更加貪念鄉間的寂靜。也許是自己的根已經扎在了故地,挪到城里,傷筋動骨后再難穩扎深根。倒是曹廣文自在城中。因為她就生于斯長于斯。若是她去了鄉下,縱然時日長了,也還會打蔫萎靡吧。
他步履沉重的來到別墅門口站住了,看見門外的垂柳樹桿上螞蟻來來往往,他盯著上上下下忙碌不歇的螞蟻大隊,感觸自己的掙扎很好笑。周圍都是什么人,是見風使陀的人,現在風要倒他,而自己是不可能改變風的。即使在自己風光無限時都不能左右風,何況自己而今已是風光頹萎呢……
一只狗在李維軍轉身離開暢義宏家門前后嗅著味道沖皮包跑來,它嗅嗅皮包,張開嘴叼住,看看左右,避開大院里人群熙攘的地方,跑到沒人的垃圾堆停住了,再看看左右,然后就用爪子抓住,用嘴巴撕那個皮包。皮包被撕開,金條散落、淹沒在垃圾堆里。狗很快把那包食品撕開了,是一塊巴西烤牛肉。顯然它對美味很垂涎,唯恐被哪個窺到分享,叼起肉去找更僻靜的地方去了,不僅扔下了金條,也扔下了寫著:“李維軍”三個字的紙條,讓它們都躺在了垃圾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