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義,你知道孤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嗎?
最后悔的便是生在這無情帝王家。
世人都垂誕于我這王位,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而趨炎附勢,從我明事之初便聽過無數人對我百般獻媚,在別人的眼里我是天生享盡榮華的命,可這真是我想要的嗎,對我而言,這龍椅不過是個纏繞著荊棘的木凳,這偌大的皇宮,不過是囚禁我的牢籠。
許義,你知道嗎,孤從出生開始,便沒有離開過皇宮一步。
前人的書上都說天圓地方,地是不是方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的印象里,天一直是方的,因為這偌大的皇宮,是方的……
世人都想著往高處爬去,可誰又知道,這高處不勝寒吶,坐于高臺之上的人,稍不慎就會摔個粉身碎骨,天天被無數雙眼睛盯著,走路都感覺步步驚心,教人膽破心寒,人活于世,哪需要這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鳥巢于林,不過一枝,鼠飲于河,不過飽腹,多余的東西,總會在最后關頭成為催命索。
也罷,他想要的,都給他了罷。”
許義緩緩開口,道:“陛下,不想當羔羊,也可以不當。
臣自幼生長于百家之中,嘗于千機閣習得栽接之術,陛下可賜臣一滴龍血,臣可變化為陛下容貌,肌膚血骨,盡皆相似,身形魂魄,如出一胎,臣著陛下華袍,**于天火之中,任他北晉王耳目通天,也無法分辨,陛下可攜皇子由密道出宮,臣活了五百年,活夠了。”
許義說的無比自然,好像他生來就是在等待這一刻一樣。
“不,許義,你是百家之中千年難遇的天驕,萬年來唯一一個集百家之長于一身的人,眾星拱月,再耀眼的天驕在你面前也會黯然失色,你這樣的人,不應該折在這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陛下言重了,不過是烏云遮住了月亮,倒讓我這般平庸的星星,也照進了陛下的眼簾。”
“許義,看到那三顆星星了嗎,那三顆,合在一起,叫心宿。分別代表了我,已故的呂妃,和純兒。
去年秋分,欽天監的李子璇向我進表,說是火星停于心宿不去,有熒惑守心之像,對君主大不利,我當時并未放在心上,如此一觀,果然不錯。”
劉諫掀開床帳,看著搖籃里熟睡的嬰兒,摘下手里的戒指,輕輕的分開嬰兒的雙手,放了進去。
“許義,帶純兒走,讓他替我活下去,遠離這廟堂,脫下金腰紫衣,當一個普通人。”
“那陛下你呢。”
宮殿外的廝殺聲愈來愈近,嘈雜的聲音驚的嬰兒有些躁動不安,扭曲著身體不斷抖動,劉諫一邊安撫著嬰兒,一邊淡然的說道:“將士們還在奮勇殺敵,我豈能臨陣脫逃,這次,我會帶著整個王室的榮耀,與叛賊同歸于盡。”
夜晚的涼風吹落枯黃的樹葉,許義坐在馬車上,身邊稀稀拉拉的隨行著若干將士,懷中抱著嬰兒,回頭再看一眼皇宮,此時的皇宮已被天火包圍,沖天的烈焰把黑夜照耀成白天,火舌肆虐著皇宮的每一個角落,扭曲的像一只正在涅槃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