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如毒蛇般呲著紅色的舌。
宮殿屋檐下,宮女的繡鞋剛觸地,就卷起一縷煙塵。
皇帝稍稍有些沮喪。
私庫里還欠著國庫一千三百零四兩二錢白銀。
但皇帝就是抓心撓肺地想買一艘大船。
……
冷宮里,薛宮人拿起瓢一點一點地舀水,澆在芭蕉上。
“這個月的月銀,皇帝才花完了?”薛宮人臉上抹出一縷不屑的笑,“花得也忒慢了些。”
“可不是,想當年,一縷金線,一雙宮女的繡鞋都不夠使,如今也太儉省了些。”靳老夫人喝了一口碧螺春。
亭廊下,吊著一只碧色鸚鵡,跳腳戲弄著芭蕉葉。
“皇上想買一艘大船,不知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許是想游宴游到運河里去?”靳老夫人逗弄著鸚鵡。
薛宮人為靳老夫人續了一杯茶:“要我說,銀子沒了,直接就從國庫里拿。”
“使不得,皇上也不能枉法。”靳老夫人湊近了,輕聲道,“后宮私庫里的銀子,十有**都讓皇后那個狐貍精收了去。”
“啊?太后怎么說?”薛宮人露出吃驚之色。
“太后能說什么,就皇上那個窩囊樣兒?早晚這國庫也得成了皇后的。”靳老夫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所以,你這個當姑奶奶的,還得嚴加管教管教皇上,太后那個老東西實在是不上心,畢竟皇上不是她親生的,你幫皇上把大權從皇后那里奪回來,才是正理兒。”
……
蘭妃近日甚是自得。皇帝很久沒露面了,也頗不關心靳登科和五小姐的婚事。游宴也不再提及。
可能靳老夫人的到來,讓皇帝多多少少收斂了些。
自那日落水,銀票沉沒,蘭妃很是傷心了一陣子。
大太監寧川有次來送賞賜,話里話外透露出來,宮外有個銀莊,能將首飾古董抵押放出銀子來。
蘭妃也不甚感興趣。
不值當!
“喲,寧川大人,您怎么來了?”蘭妃見寧川大人站在簾子外頭,正請著安,想著是不是皇帝又來送賞賜來了。
蘭妃忙不迭地穿鞋,掃了掃衣裳,清清嗓子:“進來吧。”
見寧川大人和后面小太監手里既無圣旨,又無賞賜之物,蘭妃臉上便稍有不快。
大太監寧川恭謹地拜了一拜:“奴才奉皇后之命,請蘭妃娘娘去一趟冷宮。”
蘭妃一聽皇后二字,先是一抖,再聽冷宮二字,便是一個趔趄,腿一軟,癱倒在地:“寧川大人,本宮是犯了什么錯?”
大太監寧川慌忙扶著蘭妃:“奴才不知,還請蘭妃娘娘去一趟便知曉了。”
……
一路上,蘭妃坐在御輦上,大汗淋漓,一邊擦著汗一邊小聲罵道:“奶奶的,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捏腳還捏到冷宮去了?皇帝這幾日沒召見捏腳,難道這事兒還得主動去捏?”
……
進了冷宮,大院兒收拾得不錯,整整九進,比御花園還要大上三倍。
蘭妃本是忌諱此處,從未來過冷宮,今日一見,頓覺皇帝偏心。
這冷宮要比自己住的院子好得多呀:
紅櫻桃綠芭蕉,
亭臺樓閣柳樹梢,
嵁巖溪水流不盡,
蝴蝶戲鶴鳴九霄。
……
蘭妃心便定下來,橫豎都是個服侍,冷宮日子,自給自足,挺好。
七轉八繞,才到了一處僻靜偏殿。
皇后端著玉杯,笑著招呼著:“蘭妃妹妹,快過來。”
蘭妃身上瞬間墜出冷汗。
“皇后什么時候叫過我妹妹。”蘭妃腹誹道。
再看皇后身邊,坐著靳老夫人和薛宮人,心道:“這是什么道理,皇后日理萬機,怎么有空和這兩個老太太喝茶?”
蘭妃硬著頭皮走過去,拜了一圈,呲牙笑著:“臣妾來了。”
靳老夫人瞪了一眼,不言語。
薛宮人嘆了口氣:“蘭妃,你這儀態是哪個女官教給你的,這笑不露齒的規矩,怎么讓你學成了蛤蟆吞蚊子。重笑!”
蘭妃立馬閉上嘴,微微一笑,閉著唇道:“臣妾來了。”
靳老夫人放下茶杯:“你說話怎么不會動嘴唇,難道是讓膠水凝住了不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
一番挑三揀四,蘭妃終是被允許坐下了。
“蘭妃妹妹,本宮叫你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皇后溫柔地笑著。
“什么事?”蘭妃心里咯噔一下。
“薛宮人,靳老夫人,這蘭妃哥哥,也就是褚大人家里,正開著賭場。”皇后溫柔地介紹著。
“哦,賭場是你娘家開的。”薛宮人和靳老夫人一下子了然。
“蘭妃妹妹,褚大人每年給國庫增加了不少稅收吧。”皇后溫柔地看著蘭妃。
“是……”蘭妃輕聲道。
“本宮現在給你一個發財的機會,你要不要?”皇后繼續溫柔地看著蘭妃。
蘭妃激動不已,連連點頭:“要要要。”
“那好,如今皇上想要買大船,走航運,你和你哥哥投資些,咱們一起做點買賣如何?你七,我三。”皇后繼續溫柔地等著蘭妃回話。
蘭妃支支吾吾地:“要……要……多少?”
皇后溫柔地笑著:“大旱年頭,貨船折舊,買艘最大的,妹妹補齊一千三百零四兩二錢白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