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還是想買一艘船,大的。
皇帝決定把后宮外北三條巷子賣給褚大人。
褚淑人的娘家在城北有一家青樓,是中規中矩的娛樂場所,近日要擴建。
選了北門一處宅子后墻根兒,雙方談妥了,簽字畫押,這事兒就成了!
“褚大人,這事兒可千萬不能告訴皇后。”身穿秀才衣裳的皇帝再三囑咐著。
“臣明白,明白著呢。”褚士雄收好契約,扭頭先走,出了外北三條巷子。
……
皇帝伸伸懶腰,把銀票遞給張才,背著手,悠哉悠哉的,低頭看看腳下,準備下臺階兒。
遭了,什么東西!
路邊石縫里不知什么時候涌出些沒了根兒的細嫩的枯苔。
一路鋪開,像是新翻的泥土上剛扒拉出來的。
而且——
石頭動了動。
一顆小石子骨碌碌滾下去了。
轟隆隆!
石頭就頂開了。
從里頭爬出個挖地道的小工兒,手里拿著斧頭,背對著皇帝抖著土。
嚯,挖地道挖到這兒來了。
張才往前看了看,正有一群宮城守衛循聲奔跑而來。
皇帝向后一竄,開了北門就鉆了進去。
張才也跟了進去。
“不好,張才,朕得趕緊……朕是偷溜出來的,可不能讓別人看到。”皇帝合上門道。
……
進門地方挺大。
居然還曬著兩床被。
院子里養著許多母雞,咕咕咕地尋吃的。
皇帝抬起腳看看腳下踩著的雞屎,決定再忍耐一會兒。
這種地方,想必沒有人認得皇帝吧。
呆了片刻,那小工兒竟帶著一群工友進了院子,推開門,小工兒見了皇帝和張才,愣住了:“你倆是干啥地?咋不氣干活。”
皇帝看了看自己打扮,嗯,秀才衣裳,瞬間有了底氣:“我不是來干活的。”
“那你是干啥地?”
“我是來賣地的。”
“賣地的?賣地的咋還進俺院子呢?”
皇帝一聽,看了張才一眼,小聲道:“張才,這不是老子剛賣出的地嗎。”
張才一愣,又點點頭。
“那怎么是他院子呢?”
張才捂著嘴輕聲道:“興許……是租的吧。”
小工兒不耐煩:“喂,你倆拉呱啥呢,問你呢!窮秀才,鬼鬼祟祟地,不是來偷東西的吧。”
小工兒拿上斧頭扛在肩上,就往皇帝跟前一邁:“想干架?”
皇帝一見來了氣:“嗨,會不會好好說話!我問你,這院子誰的?”
小工兒斜著脖子道:“你大爺我的!”
“你的?你什么時候買的?”
“我剛買的!”
皇帝冷笑道:“你買的?還剛買的?你別告訴我,那被子,還有那雞,就是剛搬進去的?那雞屎是剛拉的?”
小工兒看了工友們一眼,笑道:“對呀,就是剛搬進去的!雞屎是剛拉的!咋了!”
皇帝確定這小工兒就是不花錢白住房子的無賴!
“張才,上!今日就該咱們替天行道!”
……
皇后端坐在大理寺內,憐惜著嘆道:“皇上,怎么還打起架來了,這要傷了龍體,可怎么好!”
皇帝還在憤怒之中!
“不花錢,就想白住房子,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朕就該親自收拾他!”
堂下,小工兒胳膊折了。
其他工友也都七零八落,歪倒在地。
大理寺卿邢嚴感到有些棘手,這小工兒狀告皇帝是流氓,皇帝狀告小工兒是惡霸。
這案子沒法公開,只好把皇后請了過來。
“皇上,你怎么跑到北三條巷子去了,那里多偏啊。”皇后溫柔地問。
皇帝咳嗽了一聲:“啊,沒什么,朕就是去溜達溜達。”
小工兒伸出一只手:“回皇后——聽說——咳咳咳——是去賣地!”
“賣地?皇上,沒關系的,臣妾理解,是不是又缺銀子了?”
皇帝有些難過,這件事不想告訴皇后,可是皇后還是知道了。
“是,不過朕今日抓到這大惡賊,賣地的錢朕上交,這大惡賊一定要嚴懲!”
……
皇后收好銀票,溫柔地拉著皇帝的手:“皇上,這個小工兒是個修地道的,確實是今早搬到北三巷子住的。”
皇帝不信:“今早朕才賣的地,這么快就搬了?”
小工兒鼻涕一把淚一把道:“回皇上,皇后,草民真是今早搬的,我三舅的二姨奶奶的婆家大表姐的姑娘說,這塊地他們買了,騰出個房子,讓我住著的,今早天還沒亮,我就尋思著搬吧。”
皇帝站起來激動地道:“說清楚了,你三舅的二姨奶奶的婆家大表姐的姑娘是誰?”
小工兒嚎啕大哭:“求皇上饒了草民吧,是……是褚士雄府上正妻褚淑人啊。”
……
皇帝替天行道的正氣全被沮喪一掃而空。
張才跟著皇帝屁顛屁顛地回了宮。
……
皇后交代完畢,也上了馬車,褚士雄在門口恭敬地道:“恭送皇后娘娘回宮。”
皇后掀起簾子,看了褚士雄一眼:“銀票,本宮都收到了,事情辦得不錯,回去替本宮謝謝褚淑人的親戚。那院子,就先讓他住著吧。”
……
皇帝躺在床上,讓張才給打扇子:“張才,你說那雞真的挺能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