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長安城已然被籠罩在茫茫夜色中,放眼望去,家家戶戶皆已挑起了一串又一串的綢燈,雖耀眼通明,卻是沒有了往日的喧囂繁華,相比之下到底是冷清了許多。
平康坊相比于貴人出入的安興坊,勝業坊而言,因為胡漢混雜,又居住來往了不少各國商旅,因而雖沒有了往日載歌載舞的場景,氛圍也到底輕松不少。
就在路人來回穿梭中,一馬車愈來愈近的聲音響起,隨著人群讓開一條路來,便能看到一輛極為普通的馬車正朝此處行來,直到了巷子口才緩緩停了下來。
“郎君,咱們到了。”
聽到鷓鴣的話從簾外傳來,身著尋常常服的楊晉挑開車簾,隨著鷓鴣的目光透過巷子口朝里看去。
倒是清幽寂靜,別有洞天。
隨著衣料窸窣聲響起,楊晉已是下了馬車,凝眸看了眼幽長巷道叮囑道“將車馬停在遠處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去。”
聽到此話,那趕車的男子當即應聲,輕一揚韁繩便驅車緩緩離開。
就在楊晉整理衣衫,謹慎地看了眼周圍就要朝著巷子身處而去時,卻是被街巷對面的一張熟悉面孔所吸引。
“郎君,到了。”
小廝打扮的念奴看了眼頭頂懸著的“胡姬酒肆”四個綠漆大字,轉而恭謹地看向下了馬車,一身素衣襕衫,盤發挽簪的清瘦郎君,隨即輕然頷首等待示下。
李綏立在馬車前,已然單手負后打量了片刻,適才道“將馬車停到隔壁巷子去。”
隨著馬車幽幽離開,李綏默然凝眸看向四周,待到未發現異常時,才帶著小廝打扮的念奴和玉奴朝著酒肆走去。
方才順勢躲入巷內的楊晉看了眼對面的牌匾,又將一雙探索的眼眸落在那入內的主仆三人身上,卻是陷入了沉思。
阿蠻來到這酒肆做什么
若說是平日倒不奇怪,可如今是長姐喪期,以阿蠻與長姐之間不可割舍的親情,阿蠻是斷不會在此時沾染這些,尤其聽聞阿蠻為阿姐離世耿耿于懷,尚還在玉清觀清修,今夜如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般地方。
尤其,還是化作了男裝。
這一刻,楊晉靜靜打量著面前看似尋常的酒肆,心下卻是漸漸氤氳起一團迷霧,讓他生出幾分不對勁來。
“大郎君,方才那不是王妃嗎”
聽到身后鷓鴣低聲輕問,楊晉默然凝眉,隨即道“你無需跟著我。”
鷓鴣聞聲尚未明白,便見楊晉回首看過來,嚴肅地對他道“你派個生面孔進對面探一探,看看王妃是去尋人還是做什么。若是尋人你們也莫聲張,只出了酒肆尋個偏僻地方候著,看看與王妃見面的,究竟是誰。”
“行事小心些。”
聽到楊晉這一番格外的叮囑,鷓鴣頓時明白自家郎君這是起了疑心,因而認真頷首道“是。”
看著面前穩重的鷓鴣,楊晉復又望了眼那酒肆,適才轉身緩緩朝著巷內走去。
這廂,李綏方一入內,便有一清秀婢女已然等候在那,目光交匯間,那婢女輕然走過來,朝著她行下一禮便道“郎君請入二樓。”
胡姬酒肆原以胡姬歌舞出名,但如今國喪期間禁了燕樂舞蹈,因而此刻酒肆內也只零星坐了幾人,并沒有往日的喧囂。
待來到二樓深處,李綏便能察覺到莫說二樓,便是這酒肆一樓也有許多都該是彭城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