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戰事方起,南邊的平叛亦未結束。當趙翌攜軍一路拼殺,日夜兼程趕至兗州之時,兗州城已是被叛軍足足圍困半月余。
當破曉的第一縷金芒照向兗州城樓的那一刻,城樓上的守軍從烏壓壓的叛軍身后終于聽到了響徹天地的鐵蹄聲,而伴隨著鐵蹄之聲的,是寒人眼眸,令人振奮的玄甲身影,猶如波瀾壯闊的鐵水自遠處以勢如閃電的速度朝著他們的城池奔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瞬息間便要將叛軍團團包裹住。
然而叛軍首領彭進也是反應迅疾,眼看形勢斗轉直下,已然不利己軍時,當即放棄圍城之策,以令旗命麾下軍隊變幻陣型,犧牲一千人的隊伍作為死棋,沖出一條生路,率先帶著人馬逃了出去。
眼看著叛軍遠逃,趙翌當即命令李慎、李煒二人負責帶著輕騎追擊,待御陵王的虎紋赤黑旗飄蕩在兗州城外的上空,手執天子敕令的將士縱馬在前高聲道“御陵王奉天子令征討叛軍至,兗州速開城門”
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緊閉的兗州城門終于被緩緩打開了,隨之傳來的是城門厚重而沉抑的聲音,拉鋸著在場每一個人激蕩的心里。
就在身穿銀色胄甲的趙翌揚起右手,帶領著軍隊朝城門而去時,很快眾人便看到城門內正有兩行人影隨著一人走下城門,朝著他們疾行而來。
“青州刺史王儉攜青州各守將,拜見御陵王”
隨著清雋而沉重的聲音響徹耳畔,高坐馬上的趙翌看到同樣身著胄甲的王儉已然恭敬誠懇地攜一眾將領拱手一拜。
清晨的曙光中,王儉和身后眾守將的胄甲已然被血污,煙火熏染地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即便臉上寫滿了疲憊與這半月所經歷的戰爭風霜,可眼前這位一城長官依然以最為挺直的背脊說明了他不屈的意志和風骨。
王儉,趙翌是知道的。
成祖年間得以二十二歲的年紀進士及第,得成祖重用,后以壽安縣尉入仕,歷任起居舍人,吏部侍郎,安康太守,河東太守,直至如今的兗州刺史。
明明是文人科舉出身,卻也是一個文能提筆,武能橫刀的人物,因而在他的治理之下,兗州向來安寧祥泰。
因而此刻看到他,趙翌雖身居高位,卻是翻身下了馬,一步一步走上前,親自托起王儉雙手道“刺史請起。”
感受到這一份尊重,王儉抬起雖然污濁,卻依舊堅毅的那張臉,雙眸因感激而隱忍赤紅地道“今日兗州城上下百姓軍民,得御陵王解救,才得以保存性命,下官無言可對,唯有替他們向御陵王一拜。”
“兗州是興朝的城池,百姓亦是興朝的百姓,我受天子令南下平叛,一切便是我該做的,刺史忠義,攜上下軍民百姓堅守城池,寸步不讓,才為我等爭取了時機,刺史之功,澤被一方,雖非一字一言可抵,但我亦會將此事以奏報送達長安,上呈天聽。”
說話間,趙翌已是扶起了王儉,王儉見此便不再推辭,起身之時卻是愧疚不忍地搖頭道“下官既為一方父母官,便當為這兗州生民立命,這半月百姓飽受圍城之苦,實乃我之罪,又談何澤被一方。”
“戰亂乃叛臣為禍一方,刺史不必自責。”
聽到趙翌的勸慰,王儉眸中動容,良久才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待趙翌與王儉攜同眾人入城,便見兗州城滿目瘡痍,處處都是被箭矢穿透,被火油燒焦的模樣,就連城墻也被攻撞出無數可通人過得窟窿,只以原有碎掉的磚石茅草再次簡易地補砌上了而已。
不少受傷的士兵們都聚集在簡單的躲避處包扎著,滿身的鮮血早已不知是自己的,敵人的,還是同胞的。
“御陵王此番入兗州,不知停留多久”
聽到兗州刺史王儉的問詢,趙翌暫且收回巡看傷員的目光,雙眸間才緩緩松開幾分。
“兵貴神速,此番彭進等人回蜀,竇欽叛軍必然有所準備,他們準備的越久,回攻便越不易。”
說罷,趙翌看向王儉道“今日我會留在兗州,一來代天子安撫百姓軍民,二來此番南下奔波已久,也需讓將士軍馬修整一番,待明日一早便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