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她連忙派人去外面等候,心下愈發盼著李綏快些趕來。
此刻屋內,彭城看了眼陳氏,眸中的笑漸漸掩去,語中也多了幾分寬慰。
“這一切皆不是你的錯,你對永寧的好,為永寧的籌謀,永寧心下必是明白的——”
眼見陳氏看向自己,彭城的目光隱隱認真了幾分。
“從前你為了阿蠻,為了我們陳氏來到這般地方,人人道你心性冷淡,卻如何知道你的思量——”
聽到彭城的話,陳氏心下漸漸起了波瀾,雖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沉默。
的確,彭城說的沒錯。
當初她之所以拋下七歲的阿蠻,毅然決然地來到這里,再不踏入長安一步。不僅僅是想要逃避陳氏與李氏決裂給她帶來無能為力的處境,為的還有阿蠻。
她深知她的存在只會讓阿蠻陷入兩難的境地,更可能陷入危險。
阿蠻雖姓李,身上流著的終究有陳家血脈,即便是女子,也難免為楊家人、李家人忌憚。
若阿蠻長在她的身邊,楊家和李家只怕始終都會將阿蠻視作外人,待到來日甚至會是需要戒備的敵人。
她與李章在世尚罷,可當他們有一日離開了阿蠻,又能有誰將她視為自己的親人、血脈,互相扶持,并肩走下去?
楊家和李家的勢力那時太過強大,便是她也看的出來,陳氏已是船至礁海。
那時的她每每想到阿蠻孤立無援,被楊家和李家逼迫,艱難立世的一幕,便覺得寢食難安。
阿蠻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決不能讓她陷入那樣的絕境。
唯有她離開,即便不能斷了她身上屬于陳氏的根脈,卻能斷了與陳氏的聯系。
她與李章夫妻十余年,深知以他們二人的情分,她一旦離去,李章絕不會再娶妻納妾。
而府里沒有人照顧阿蠻,陪伴阿蠻,李章也勢必會將她送入太尉府。
于她而言,不論阿蠻與她就此疏離也好,陌路也罷。
只要她能夠在積年累月中與楊家、李家有了情分牽絆,解除了李家和楊家的猜忌,將李家、楊家反變為她的身世倚仗,護她一世平安便足夠了。
“姑母你獨自苦了這些年,卻可曾想過,讓我們陳氏陷入這般境地,徹夜難眠的人這些年卻是高枕而臥?”
聽到彭城的話,陳氏的右手不由一攥,抬頭正對上彭城的粼粼目光。
“如今阿弟身為天子,卻是連自己的孩子,我們陳家的血脈都保護不得,你從前親眼看到的,他與先帝是阿耶最疼愛的嫡子,是阿耶寄予厚望的兒子,如若阿耶在世又如何能看到他們一人死的不明不白,一人過得舉步維艱——”
聽到耳畔低沉哽咽的聲音,陳氏只覺得振聾發聵,再對上彭城眸中星星點點的淚,陳氏張開嘴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你為永寧籌謀百般,可有曾想過,如今的她連婚事尚且不由你做主,你才是她的阿娘,楊家、李家卻是明里暗里左右她的婚姻大事,想將她反捏在手中作為自己算計權衡的籌碼?若如此下去,永寧也不過是為他人棋子,那與阿弟何異,姑母,阿耶是天子,離世后尚且護不得阿弟,姑母你又如何忍心——”
話沒有再說下去,可陳氏的腦中已經轟然,只覺自己似被放入了四九寒冬的冰水之中,浸骨的疼痛,讓她仿佛大夢初醒。